──看王小帅的两部片子
我们曾经发问,为什么反映农村特别是民工题材的影视作品一直稀缺? 中国民工,一直是一个难得轻松的话题。曾几何,不知谁发明了一个词:弱势群体。民工,无疑是我国弱势群体里最底下的一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全民小康”的今天,民工太边缘了,边缘文化毕竟不能进入主流,甚至不能入流。这些作品便以艺术品的形式存在,束之高阁,虽然在国外获奖频频。即便获奖,那也是揭开“癞疮疤”给别人看,理应鄙弃的。 于是,他们由边缘而底层,最后干脆被禁止了。 民工本身不用说了,就是城里人,对民工生活也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我在八楼抬头一望,就可以看见脚手架上油光光的身体。这些油光光的身体会在小巷的摊子上喝烈性酒,然后花两元茶钱看免费录像,有时候会在街边撒尿,或者对女人吹口哨。没有人能蒙住我的眼睛,说,不准看,他们不能代表我们的城市更不能说明我们的美好生活。于是,我佩服王小帅。 一个挑夫,一个歌女,一位老大,这就够了。在《扁担·姑娘》里,武汉的天空是阴郁的,地方是逼仄的,空气都有些压抑。他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他们吃喝嫖赌,绑架、抢劫、杀人,他们是使城市疼痛的瘤。没有人疼爱,没有人关心,诚实劳动换来的是被打击被奚落的命运。“你还能够留下些什么?是散落的白纸片。你爱的天堂里面,请来听我唱首歌。”在片尾歌里,我并不觉得影片有多少阴暗,只觉得很写实,更多的人,也别是那些城市人应该好好看看。庆幸的是,今日之政府终于将关注民工生活提到议事日程,虽然姗姗来迟或有治标之嫌,但毕竟慢慢地在落实。 在《十七岁的单车》里,一名农村来北京打工的快递公司员工贵福,一名再婚家庭的中学生小坚,围绕着一部银色山地自行车展开纠葛。贵福踏实、勤奋,但命运常常和他作对。在快要攒够买下自行车的钱时,自行车却丢了。为了不失去工作,他跑遍整个北京城寻找自行车。而小坚偷了父亲的钱,买了一辆二手车,这车恰恰是贵福的。为了车,贵福吃尽苦头,受奚落、挨打,当小坚决定出让自行车的骑行权时,无端的横祸降临,小坚的仇家将贵福打个半死,自行车也被砸烂。遍体鳞伤的贵福扛着自行车走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时,我没有能够忍住眼泪。贵福的命运为什么如此悲惨,因为他上民工,城市人当作玩物的自行车,却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 同样,我们的自行车掉了,没有人会理会;至少在我们城市,有关部门收了一阵牌照费后,就已经不对自行车上户口了。汽车多起来,谁还有这个闲心管理自行车;有钱人多起来,谁还去理会一个徘徊在生存边缘的民工呢? 当然,《十七岁的单车》不是一部单纯的民工生活片。我想,之所以叫十七岁的,是因为他没有成年,他正在成长,需要关爱。贵福如此,小坚也是如此;这是社会问题,也是家庭问题;王小帅在为社会和家庭把脉。我们不应该回避。 回到开篇的话题,我们其实并不缺乏反应民工生活的作品。是因为一些人讳疾忌医,不希望我们看到自身的疾病。 二○○五年七月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