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分夺秒留住羌族文化的“根”

爱四川 · 发表于: 2008-6-30 23:15:33

政府帮助但不包办争分夺秒留住羌族文化的“根”
⊙ 人民政协报　雷新／文

四川地震灾区羌族文化展

由国家民委、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联合主办，中国民族博物馆、民族文化宫承办和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博物馆等单位协办的《四川地震灾区羌族文化展》于6月14日上午在民族文化宫隆重开幕。图为『影像网』提供的羌族婚礼照片，参见：http://www.phoer.com/thread-3605-1-1.html

　　羌族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民族之一，也是甲骨文中有记载且一直延续至今的唯一的一个民族。汶川大地震使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北川，遭遇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北川、汶川、茂县3个羌族聚居区现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实物和普查资料全部被埋……从那时起，一场抢救羌族文化遗产的全民行动迅速展开──

羌族文化遭遇“山崩地裂”
　　6月14日至30日，“四川地震灾区羌族文化展”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开展。
　　6月22日，记者在展览现场看到：一座碉楼的模型，一张巨幅的碉楼照片，100余件羌族生产生活用具和服饰实物，300余幅资料图片和抗震救灾一线照片……静静地诉说着羌族文化的神秘与肃穆，及其在地震中遭遇的灾难。
　　羌族，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茂县、汶川、理县、北川、黑水等地，大多为地震重灾区。
　　在羌族文化展“美丽记忆”这一版块，记者领略到了羌族灿烂的文化：羌族有自己的自然神崇拜，有民间史诗、苦歌、情歌、酒歌以及特殊的祭祀仪式，以及精美的刺绣、挑花等手工艺品；他们独特的碉楼、石砌房、索桥、栈道和水利筑堰等建筑驰名中外，神秘而美丽的羌族文化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紧接着，羌族文化展“山崩地裂”这一版块将上述美好的一切无情打碎：汶川大地震使羌寨的碉楼、吊脚楼垮塌损毁严重，羌族民居等建筑受到大面积破坏。理县桃坪羌寨、茂县黑虎羌寨、汶川萝卜羌寨、北川小寨子沟等羌族风格独特的羌寨遭受毁灭性破坏，其它羌族民居也大多数倒塌，几乎毁损殆尽……
　　展览现场提供的资料显示，97％以上的羌族民居倒塌；羌族的碉楼、村寨大片大片地被埋进了废墟，羌族人世代居住的石砌房、吊脚楼、祭祀活动场所等建筑都有毁坏；全国的黄泥土碉群大都集中在汶川布瓦山上，数量一度达到45座之多，有上千年的历史，地震中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6月11日，文化部通报汶川地震灾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受损时，对羌族文化着重作了介绍：“我国惟一的羌族自治县北川县在此次地震中被夷为平地，羌族现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实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资料全部被掩埋。”
　　“真实的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6月20日，从地震灾区采访归来的北京某媒体记者宋修伟告诉记者，中国最大的羌寨──萝卜寨，有224户人家，这次地震中80％的民房都震塌了；汶川的龙溪乡羌人谷，也有70％以上的建筑物毁坏了。此外，非物质文化方面的专家、传人损失也很大。北川文化馆、北川羌族研究所的民间老艺人80％都不幸遇难，其中包括民族舞蹈家、音乐家、民俗研究专家。许多储存在电脑里的资料、研究成果，也被地震毁掉了。
　　西南民族大学教授侯斌的一项调查显示，大约有2万多羌族人在这次地震中丧生或失踪，约占羌族总人口的10％。大量通晓羌族语言、历史文化的羌族人遇难，大量文化器物被埋或遭严重毁损，对羌族文化的传承影响巨大。
　　据了解，由于羌族没有文字，语言、文化均靠年长者口授身传来传承，地震导致大量通晓羌族文化和熟知羌族技艺的传人遇难，其中包括40多位羌族文化传承人和学者。此外，地震后受灾群众大规模迁徙他处，会导致羌族文化载体的消失。这很可能就意味着很多重要的文化因此后继无人，羌族文化面临灭绝威胁。

核心抢救：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不可分开
　　碉楼、村寨、民间艺人……羌族文化的核心部分在地震中受到的重大损失，让专家学者们万分焦急。
　　6月1日，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中华文化学院联合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紧急保护羌族文化遗产座谈会”。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羌族文化研究专家李绍明等数十位与会专家学者向全国民间文化工作者发出《紧急保护羌族文化遗产倡议书》。会上冯骥才深情地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民间文化养育大的，民间文化是我们的母亲文化。我们曾说过，我们的母亲一旦生病了，出现问题了，我们要出手相援。现在我们的母亲被压在废墟下，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抢救。”会后“紧急保护羌族文化遗产工作委员会”和“紧急保护羌族文化遗产专家调研组”当即成立了。
　　6月21日，“紧急保护羌族文化遗产专家调研组”名誉组长罗哲文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他说，此次调研工作主要是调查羌族文化遗产损失情况，尤其是碉楼的损失情况，并且寻找、了解传承人的情况。调研组主要到北川等羌族聚居地展开文化遗产调查、寻找民间文艺传承人；其次，对调查结果进行归纳、分类；第三，提出具体保护方案。目前，调研组正在制定具体行动细则。
　　罗哲文介绍，抢救羌族文化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羌族村寨、碉楼等物质文化遗产，这一部分文物部门正在积极着手进行考察，考察之后将进行修复；另一方面是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包括民族歌舞、祭祀仪式、手工艺以及建筑技艺等等。北京、四川两地专家学者50人的专家团已经陆续奔赴北川、汶川、茂县等地进行文化遗产调研普查。
　　“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不可分开，在抢救羌族文化的时候，这两方面必须一起抢救。”罗哲文说。
　　罗哲文是我国古建筑界的泰斗，他曾经沿着都江堰到九寨沟一路考察过，对羌族的建筑技艺十分惊叹。他说，“羌族箭镞按照中国传统建筑所讲究的风水选址、选择地理环境，特别是根据地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建筑造型，是中华民族建筑中非常重要的一朵奇葩。”
　　对羌族的碉楼，罗哲文尤其赞叹不已。他说，“这些建于清朝的羌寨碉楼，因为需要具备防御功能，故而建造得特别高，有几十米，远看像一根柱子，而且它都是用当地的一些石块层层垒砌而成，方式非常特别。修建碉楼时，就是凭工匠的眼力看，不用垂直挂线。这个建筑很神奇，如果没有相当专业技术根本不可能恢复，所以我们要深入调查研究。”

四川地震灾区羌族文化展

该展览是在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取得抗震救灾斗争阶段性胜利之时举办的，其目的是为了让观众更多了解羌族的历史和文化，并呼吁全社会在关注抗震救灾的同时，也对羌族文化遗产的抢救、保护和传承也给予更多支持。该展览内容分为“美丽家园”、“天崩地裂”、“托起明天”三个部分，主要内容包括羌族概述、羌族建筑、羌族生产生活、羌族婚俗、羌族服饰、羌族宗教信仰和危境中的羌族文化遗产等，展览图文并茂，实物穿插其中，系统、生动地再现和展示了羌族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与文化。国家民委主任杨晶、国家民委党组书记杨传堂、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及中央民族大学艾比布拉副校长等领导出席了该展览开幕式

重建：科学保护，保持原貌最关键
　　“目前，包括羌笛的演奏及制作技艺、羌族汶川刺绣在内的很多项目，都已经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对羌族文化进行系统整理，羌族文化就受到了地震的摧毁性打击。”罗哲文对此扼腕而叹。
　　他说，如果不紧急抢救，面临损失的不仅仅是羌族文化，更是对中华民族文化的打击。我们要留住羌族文化的根，保护好民族文化的血脉。
　　他还说，“对于在地震中已经倒塌的古建筑，应该对震落下来的瓦当、雕饰、砖瓦等部件加以搜集保管，未被震碎的瓦片可以在灾后复建时重新使用，以保存历史原貌。这其实也是古代建筑设计最为巧妙的地方，地震的时候瓦片震动可以及时预警，地震后墙体虽然倒塌，但木结构因每个木榫之间有空隙，具韧性而具抗震性，“木结构建筑垮塌后是有办法进行修复重建的。”
　　罗哲文表示，要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文化的保护放到社会人文环境修复的整体性保护规划中，做到科学保护。
　　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副研究员黄成龙是从四川省茂县雅都乡荣红寨走出的羌族人，主要研究羌族语言。20日，他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认为，重建历史悠久的羌族建筑需要请教建筑、美术、文化等方面的专家和当地羌族人，既要保存羌族建筑文化，同时，又要达到房屋居住的安全及抗震要求。
　　黄成龙特别强调：“重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留羌族文化的传承。国家不宜大规模地把在深山中的羌族村寨迁移出来。因为一种文化如果失去了所依附的土壤，也就失去了其生命力。如果不得已必须异地重建，也应该保证一个村的整体迁移，不可分散，以保持文化的整体性。”他指出：“重建要细心听取当地老百姓的意见。地震不仅减少了羌族的人口，在灾后重建过程中也会有人从山区搬到大城市居住，这将给保护羌族文化带来较大困难。而在灾后重建的过程中，许多当地人也许并不愿意离开居住了多年的地方，这一点希望国家在灾后重建时能征求一些当地人的意见。另外，对羌族文化的抢救和保护，也要做到政策和资金双重到位。”
　　在震后召开的几次座谈会上，众多专家也都指出，对于羌族文化的科学保护和灾后重建，要以羌族人民为主体。政府要帮助但不能包办，村寨的恢复应当主要依靠当地羌族人民的自救。在灾后重建中，首先是当地人主人翁地位的重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羌族人民和岷江上游这片土地唇齿相依，不可分割。羌族人在这里世代生活了几千年，创立了一套完整的文化体系，在灾后重建的过程中，一定要尊重当地文化经验的权威性，尤其是当地人在长期生活中形成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