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老房子的泪
老房子的泪 ·企儿
风在这个城市歌唱,我相信老房子一定听得见. 如果真有灵魂,老房子一定流下了泪,很多很多
(一)蓝缕的清泉
在这个柳絮漫飞的季节,我还能看见蓝缕的清泉吗?
城市的规划早已将老房子扔进记忆的仓库，奶奶也在新家享受着天伦之乐,只有"呱啦呱啦"的声音还在我心中电传着那份倔强的执着.
那是一个充满缤缤彩梦的世界,虽然老房子早已破败得有些荒凉,但人们的生气却一直支撑着这个深沉的春天.那时的我还只有10岁,却总是淘气地做一些专门惹大人生气的事情.我依稀记得那处被爸妈称之为禁地的角落,每每溜进去，都会有一种成就感,但现在想来，那不是源自叛逆的胜利,而是被一股蓝缕的清泉暖暖包裹着的甜蜜.
模糊中的花园,参差不齐的破烂成了零乱中的主角,唯一充满生机的却是挂在窗外快乐摇曳着的易拉罐,随着阵阵清风,释放"呱啦呱啦"的欢笑.每次去奶奶家,都会偷偷闯进这个黑黝黝的"空洞",是什么在牵引我?也许就是那双贫瘠却凝重的眼睛吧.踏着废纸堆积的小过道,迎着那双永远在等待我的眼睛,我总是用天真的大眼睛和它比赛,比谁的大，谁的亮,当然每次都是他输,但每次他眼角滑出的湿润却总是让我悉心驻足.我每次都快乐地称他"爷爷",他除了用粗糙而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摩我的脸之外,就是那样面带泪花的望着我,一直望到我离开.风儿总是不甘寂寞的,于是在童年流淌时,总有"呱啦呱啦"的声音和着,或许那是只有爷爷才懂的歌.
一个突然的布告,摧毁了一切平静的快乐."老房子"要拆了!瞬间,全院大小都在为着将来打算着.很快的,奶奶就要搬走了,在走之前,他们闲谈着."你说那个拣破烂的能上哪里呢?""谁知道呢?一个亲人都没有,可能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吧."听着这些本来与我无关的话，我却感到异常的不舒服,但儿时的自己毕竟不懂得那么多.只是那样自然的,我缓缓离开家人的视线,一步一步地向着"破烂花园"走去.如往常一样的，我接触到了永远是那样安详而沉重的眼神,不可思议的,这次我没有和他比眼睛,而是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爷爷"仍然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拂过我的额头,面颊,直到肩膀.他重重地按了一下,然后忙转身地留给我一个驼背的影子.外面的歌声又在响起，只是这次的"呱啦呱啦"越显凄凉.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爷爷在偷偷擦拭着什么,然后又将自己融于满屋的"蓝缕"中.许久,抽噎声渐渐平息,爷爷才终于再次用那充满泪花的眼神望着我,一点一点地将我融化,融化...
最终我还是走了，带着满脸的泪痕走了,在我最后一次踏上用破烂堆积的小道时,我感觉有些东西在消失,然而我还是在那样的眼神护送下走出了"蓝缕花园",走出了老房子,走出了我和爷爷的故事.只有身后的罐头仍在"呱啦呱啦"地响着,永远在我心中奏着...
多少次,当我被"呱啦呱啦"的声音从梦中唤醒的时候，我都去过老房子,但除了那些没有灵魂的砖头在打仗,其他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昨天又梦到了"蓝缕花园",还有爷爷清泉般的抚爱.清晨,跌跌撞撞地走向窒闷,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一种无形的牵引,使我来到了现在已高楼林立的老房子,工业化的气息早已将这里洗劫一空,只有几只悲哀的鸽子还在晕悬的空中喘息...
"呱啦呱啦"一个钱罐在我的乱踢下滚得很远很远,那熟悉而凝重的声音象一首低沉的老歌点点激荡着.我低下头看到了一位蓝缕的老人,"爷爷,爷爷",我欣喜若狂地轻轻唤着,但没有回应.我俯下身去久久凝望着,但最终也没有再看到记忆中的清泉.
(二)渡口
月亮躲在黄昏里上妆,太阳急着往天边跑,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赶集在夕阳脚下,漫步于溪水边,聆听自然的絮语.寻声走着，竟来到一个空船的渡口,望着对岸,突然觉得这就象阻隔我和宝珠间的屏障,永远存在着,却无法逾越...
那时的老房子有一个红色的五线谱,是我和宝珠偷偷用砖头画上去的.因为我们总喜欢在过家家之后开属于两个人的音乐会，每次都会使年迈的老房子感受着青春的气息,甚至兴奋地和我们一起狂欢,这也是老房子最完美的回忆吧.我们在老房子中采摘晨露的羞涩, 感受蔷薇的绚烂,抚恤落日的伤怀.我和宝珠的小唱,永远都是那样素洁而自然,当歌声舞动在天宇的时候，我们共同种下美丽的太阳,并期待它的发芽长大.然而,还没等我们来得及记录下童话般的绚丽,就接到了分离的告碟.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我们仍然同往常一样摇曳着空气,主宰着轻闲,却没有发现老房子早已偷偷哭肿的双眼和那藏在角落打蔫的蔷薇.只是我隐约感到宝珠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这种疏远是我难以接受的,他告诉我,他们要搬家,需要钱,但是他家没有.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情已经闯入我们的生活了.现在想起,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宝珠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虽然他的父母给他起名"宝""珠",渗透着无尽的爱，但终没有摆脱父母残疾给宝珠成长带来的阴影.而我那时还忘我地往他家跑,给本来就苦难的家带去更重的负担.但直到老房子的真正衰落,我也和宝珠始终保持着这份源自心灵深处的友情.
自从老房子一改往日的峥嵘,独自喘息地挣扎,我们就再没有在老房子一起玩过了.只是妈妈带我去过一次他的新家,和他闲聊中得知周围的小朋友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很想回到老房子,回到我们一起种太阳的日子.我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听着,心绪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拉回老房子,拉回永恒的五线谱.当时我信誓旦旦地向他说,以后我一定会常来看你的!!!宝珠也很激动地送了我一部自制的小相机.我们都以为这个誓言会是永恒的,然而它却在忙碌的生活中渐渐夭折了,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悲哀吧.
再看到宝珠,已在六年后的偶遇中了.他迟缓地骑着他父亲的三轮车,带着他那苍老的母亲,他们一点一点的捱着向前走.我一下子呆了,任由心海波涛翻滚着,这不该是老房子里的宝珠呀!!!看他呆木的眼神写尽多年来的委屈和无奈,削瘦的脸上再无处寻觅当年的光彩.我真的不敢相信,现在的他竟是这样陌生而疏远,但我还是礼貌似地上前打招呼."阿姨"宝珠妈错愕地看着我,眼里流露着慌张和浓浓的血丝."你，你是小云吧?"我忙点头."宝珠,快看这是小云呀!"我期盼着望向宝珠,但当我们相视的那一刻他却一下子躲开了,并且一言不发地背对着我.我哭了,宝珠妈连忙借口带着宝珠走了,看着他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的梦彻底地碎了.我突然想起了鲁迅见闰土的样子,难道我和他之间也无法再沟通了吗?当晚,我就去了老房子,虽然一切都已消失,但我仍然闭上眼睛努力寻找着，寻找着装满往事的老房子,寻找着我和宝珠一起种下的太阳.然而在我驻足两个多小时后，仍然无法再闻到昔日蔷薇的芳香,无法再看到飘荡着美丽的五线谱,无法再托起共同的希冀.难道亲密无间的友谊真的随着老房子的消失而永远消逝吗?我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忘情的哭了起来.不久,头发上,衣服上,鞋上都沾满了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湿润.在心灵的抽噎中我象逃兵一样走在雨中。走着走着，来到一个画廊的门口,向里瞥去，正好看到了著名的《渡口》,那永远无法逾越的渡口,将永远阻隔着我和宝珠,直至永远…
雨越下越大，是老房子在流泪吗?
我无语.
后记:老房子走了，带着我的梦永远地走了，只有老房子的泪还在挥洒着,永远挥洒着.
写给老房子
仿佛有一个约会/至今尚未如期/谁又明白/它只能深藏在心底 仿佛有一个故事/还在期待继续/谁又知道/它不再有真实的足迹
无数的雾晨和雨季/未知的无助与孤寂/ 都无法使我哭泣/因为有你/和我拥抱悲喜
多想拥有主宰时间的权利/将你定格在昨天的风里 多想依靠回旋摇曳的空气/为你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滴
那一天在哪里?
我的心 随你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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