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古城墙

⊙ 周明生／文

　　在20世纪最后两三个月的日子里，在新世纪的曙光即将降临之前，在1949年后好不容易保存了50年之后，我们新津人的古城墙说不在就不在了。
　　在我的心目中，南河是新津人的母亲河，古城墙则是雄性的父亲般的形象，其残存部分横亘在县城南河北岸，逶迤东西，如虎踞龙蟠。只是因为年久失修，他变得残破不堪，垂垂老矣！

大水南门
地点：横江街·新津县·成都市
时间：2002-1-22 15:23

　据《清一统志》记载，明代成化年间，我们新津始筑土城，正德年间，重垒以石。明代末年毁于战争。清代康熙时，就旧址重修。干隆三十年（1765年）改筑石城，高1丈5尺余，长615丈，周围约4里。置长乐（东）、太平（西）、武阳（南）、汲清（南，俗称小水南门）、兴义（北）五门，并各建城楼。1950年代，因取城墙石作他用，仅南面临河尚残留了一部分。1980年代中，据文物部门实地考察，残存部分长760m，墙高4.8m，厚1.8m，尚存16孔城垛，小水南门保存较完好，卷拱门楣犹在。县政府于是在武阳门遗址下面，刻碑勒石，将其确立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新津县·小水南门外景

小水南门外景·周明生图

　　不管别人怎么看，古城墙在我心目中具有独特的地位，他是历史老人奉献的一份厚重的礼物，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线，一种极具潜力的旅游品牌产品，新津人的一笔不可替代的财富。放眼四顾，偌大一个中国，残存数百m古城墙的地方还有几处？并且还面对着一抹青山、一江活水，打起灯笼火把到哪里去寻呢？我对古城墙确是情有独钟，不仅在我撰稿的由成都广播电视艺术团拍摄的电视片《大河咏》中展示过他，在多篇文章中写过他，当县政协旅游资源调查课题组叫我写《关于我县旅游资源的调查报告》时，我还专门辟专节论述过他。在调查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正式的文字：“一是修复古城墙，城下沿南河北岸建成滨江公园；一是修复古城墙，墙下滨江一带搞仿古的普通茶舍、酒肆、饭铺，并适当栽种已成形的榕树，疏密得当，自成群落，使之成为电影电视的拍摄场地。从效益上考虑，以后者为佳，因为它具有供人游览，供影视拍摄，观龙舟竞渡的多种功能。”这是我的一孔之见，所幸的是得到了我县五老七贤的首肯，得到了我县绝大多数政协委员的赞同。

新津县·小水南门内景

小水南门内景·周明生图

　　斗转星移，古城墙竟要去了。起初，听说要保留小水南门那一段城墙，以供后人凭吊。后来听说连那最后的残迹也不留了，我才慌了手足，心想，无论如何也该用我手中的尼康相机，为他留下几张纪念照片，不然我将愧疚终身。古城墙昨日的辉煌老是在我的眼前晃动：
　　──那是水运兴盛的年代吧？古城墙下的沿河一带，常常停泊了数十只货船，入夜，帆樯如林，桅灯闪烁，浪扣船舷，倒影如画……
　　──那是新津十二景之一的“南港晚渔”最风光的年代吧？在大水南门（武阳门）至小水南门（汲清门）一带的古城墙下，傍晚，打渔人在江上忙碌，或撒网，或搬罾，或垂钓。但见长篙拍水，渔鹰沉浮，网罾起落，碧波落霞，水紧鱼跳……
　　──那是江河横溢的夏季吧？大佛崖头，标志着禁航的红灯高挑，山洪爆发，滚滚浊浪拍打着古城墙根，河边的住户纷纷搬入城中躲避，就差那么一点点，洪水不敌古城的拦截，天明自退……
　　那是上个世纪轰轰烈烈的保路风云吧？南路同志军统领、新津人侯宝斋揭竿而起，率众攻打成都半月之后退守新津，七八万同志军会合于新津古城，与清军的激战坚持了十日之久，曾在古城墙上加强防御，堆积了大量的石灰包子和红条石，拟与清军决战……

新津县·传统民居

传统民居·周明生图

　　但是，古城墙毕竟要去了，我要为他留下最后的遗像。我终于盼来冬日难得的艳阳天，我前后奔波了三次，拍了彩色，又拍黑白，为新津人的老父亲留下了弥留之际最辉煌的瞬间。等到第三次大太阳去拍时，古城墙己成废墟，遍地的断垣残壁、弃土乱石，叫人不胜感叹唏嘘！
　　从世纪末的最后日子至今，原古城墙一带，一直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破旧立新。如今，一幢幢火柴盒般的新楼房陆续拨地而起，紧傍壁陡的石彻堤岸，是安了路灯、铺了彩砖的人行道，稀稀拉拉的人工草坪上开满了野青蒿的小黄花，南河两岸给人们提供了一个便于散步的好环境。失去了古城墙辅佐的南河，犹如一味赶时髦的现代女子，连河中老式的乌篷船的船篷也一律以塑料篷取而代之，古渡五津镇深厚的文化底蕴彻底变味，历史文脉彻底断裂！据说，当初为是否拆毁古城墙，也曾有过激烈的争论；一位实力雄厚的开发商也曾要求县上，他将进行以保护古城墙为前提的历史街区仿古旅游开发，不幸的是均遭遇否决。一位朋友曾夸口道，把新津南河进行成都府南河模式的开发，是他竭力游说的结果。我无言以对，只有苦笑。不惜将南河两岸现成的阶梯式石彻河堤毁掉，而花巨资重建与成都府南河相似的壁陡的河堤，是否也是这位仁兄的创意呢？

新津县·正在拆毁的古城墙

正在拆毁的古城墙·周明生图

　　同济大学阮仪三教授的一席话实在发人深省！他说，“目前许多地方特别是古城的旧城改造的流行做法是在古城内大动干戈，将老旧城区全部推倒重建楼房。开发商或增加住宅的容积率，或将老的住宅楼改建成公共建筑，以求更高的利润，这种过度开发、全面更新的方法对历史街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不仅毁坏了历史街区的地方特色，更割断了其历史文脉。”
　　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对彼此相似的高楼大厦无法新鲜时，我们新津人是否会有失落感，是否也会后悔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