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作品国内问津者少 情感待激发潜力大可挖

《我们这一代·表演艺术家姜文》肖全摄于1995年

《临时拍张证件照以应求职之需》张新民摄于1996年

《美国大片〈超人〉到广州》安哥（彭振戈）摄于1984年

⊙ 记者：江粤军

　　9月17日到20日，第六届“艺术广东·国际收藏品及艺术品博览会”将在琶洲保利世贸展览馆举行。本次展览中，新增的主题展“殊途：从广东出发──摄影七人展”颇为引人注目。曾经，广东是中国当代摄影的桥头堡，在这二十多年里，走出过许许多多国内当代摄影界响当当的人物，譬如本次参展的艺术家知名摄影师杨延康、安哥、肖全等。今天，广东在国内摄影的版图中，又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影像作品在国际艺术品市场上具有良好的成长性和成交率，但在国内却还是沉默的“少数派”，原因又何在？本期，我们一起来回顾广东当代摄影的“前世今生”并共同探讨摄影作品的收藏价值与注意事项。

当代摄影“黄埔军校”诞生于广东
　　本次摄影作品展的策展人郑梓煜表示，副标题之所以定为“从广东出发”，主要是因为参展的七位艺术家，他们摄影实践的重要起点，无一例外都在广东。可以说，二十多年前，广东是中国当代摄影最重要的桥头堡之一，这主要体现于两大方面：
　　一是1984年在深圳创刊的《现代摄影》杂志，直至1994年停刊，在国内都一直领风气之先。郑梓煜甚至认为：“今天回头看看，将《现代摄影》杂志称为中国当代摄影的‘黄埔军校’也不为过。众多今天以摄影为媒介进行创作的艺术家，都和《现代摄影》杂志有渊源，而且在那个年代，它为很多尝试摄影创作的人开启了一扇窗户，让大家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当时李媚所主导的《现代摄影》杂志，形成了一股辐射力量，影响了一大批人。而那时候的广东，也有这样一种激发人去尝头啖汤的浓烈氛围。”
　　比如这次参展的杨延康，当年随着基建工程兵一起来到深圳，第一份工作是厨师，后来进了《现代摄影》杂志做发行，开始拍照，把摄影作为一种信仰坚持至今；立足广州的安哥在改革开放之初便采用了一种非常平民化的、朴素的视角去捕捉生活中以小见大的东西，将那个时代具有特殊意义的细节都呈现出来，而且有一种内在的幽默感。譬如白天鹅宾馆第一次走T台秀，广州知青回城后政府组织大龄青年相亲活动和集体婚礼，高第街出现第一家卖服装的个体户，改革开放后第一部进入中国的好莱坞大片《超人》的海报……
　　另一方面，广东媒体在摄影传播上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那时候，很多摄影师们所拍的揭示社会现实的作品，放到国内其他地方恐怕都很难被采用，而广东相对开放的媒体环境为此提供了难得的平台，甚至有报纸开辟了“写真”专版，提供发表摄影作品的阵地，并逐步成为业界标杆，用自己的价值观、专业标准去影响推动摄影创作。
　　不过，广东这一个当代摄影的托举平台，在多元化的今天却渐渐沉寂了。“广东被认为是摄影大省，摄影的群众基础很好，东莞长安甚至被誉为‘摄影之乡’，中国摄影家协会的理论研讨会定期在长安举行，但那属于另一个层面和系统。在我们前面所讲的开风气之先的摄影创作这方面，广东逐渐显得乏善可陈。”郑梓煜说。当然，这跟国内艺术资本在北京的高度集中不无关系。近些年，上海、成都也在日益成为重要的摄影艺术发生地。
　　值得欣慰的是，坚持了十年的连州摄影节，相比国内几大摄影节，在学术水平、展览的整体质量上，都可圈可点。不过，连州摄影节始终只是吸引了艺术家们短暂停留，要让大家留下来，生存问题无可回避。摄影师杨长虹就表示，南方地区纯影像画廊寥寥无几，算起来恐怕不超过五家。

对照片的文化价值 国人认知不足
　　事实上，在国内，照片收藏虽然不算空白，但也仅仅是起步阶段。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的肖全就告诉记者，自己的照片被收藏的并不多，基本上，国内的摄影师是不可能靠卖照片来生存的。“有的人拍了一辈子的照片，可能最后拍卖公司会相中一两张上拍，但即使成交了，往往也不过两三万元，扣掉税，到摄影师手里的很少。所以，摄影作品在中国艺术品市场流通，目前还很吃力。”他说。
　　安哥也表示，国内专门推摄影作品的画廊，专业水平高的极少，而且往往以经营国际上被认可了的摄影师作品为主。
　　那么，是国内的摄影师水平不够，缺少优秀的作品吗？
　　肖全认为，照相机虽然是西方人发明的，但毕竟只有一百五六十年的历史，跟油画等相比，不算古老的艺术门类。中国人引进以后，确实需要一个跟进学习的过程，但当大家都掌握了照相这门技术以后，就各有自己要表达的内容和方向了。“无论是老一辈还是新生代，都有很多优秀摄影师记录下了同时代的重要事件，中国在摄影上并不见得比西方落后，值得收藏的照片是有的，而且量还不少。之所以在艺术品市场上一直被冷落，原因在于国人对照片的认识，跟西方人有较大距离。西方无论大藏家还是普通民众，都有收藏照片的习惯，在欧美地区，大部分城市都可以看到不同价位、不同规格、或签名限量、或不签名不限量的摄影作品在销售，以满足不同阶层的需要。”
　　西方人为何就有收藏摄影作品的习惯呢？肖全认为，这跟文化观念是息息相关的：“我听美国朋友说过，如果谁的家里失火了，邻居前去帮忙抢救物品，他们首先抢救墙上挂着的照片。因为这些照片被烧掉了，一段重要记忆的影像资料可能就没有了。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来，西方人对历史是何等看重。”
　　不过，肖全觉得国内的摄影作品没有火起来，也未必是坏事。从2006年资本大量涌入艺术品市场以后，很多当代艺术品就被热炒起来，价格虚高，人们只是冲着投资、投机的目的而去。“摄影作品没被资本运作，反而可以期待大家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分析摄影师及其作品在摄影史上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有怎样的价值，这其实是特别重要的。当然，如果有一批有能力的收藏家，现在就能建立起一种很好收藏准则，从摄影史定位的角度去做收藏，那自然是好事。但我想没那么快，可能还要期待往后几代人。”肖全表示。
　　郑梓煜则表示，影像收藏不像国外那么风生水起，恰恰说明摄影作品现在仍处于一个价值洼地，如果有几个机构能坚持做出影响力来，这个市场应该很有前景。

激发情感诉求
因喜好而收藏
　　杨长虹建立了一个网站，专门从事摄影作品线上交易，所以他对国内外摄影作品收藏的差异，有着特别深入的反思。在他看来，西方人喜欢购买跟自身城市记忆相关、跟个人家族变迁相关的摄影作品，是因为他们懂得珍惜记忆和过去的时光，有了这样的情感诉求，就会理解艺术家的创作，从而去主动寻找有共鸣的作品进行收藏。
　　“我想特别强调，艺术品消费习惯是每个人与生俱来就有的，不需要去建立，重要的是将大家购买摄影作品的文化和情感诉求挖掘出来。这包括我们的艺术教育以及市场导向都要做到位。”杨长虹表示，西方人的当代艺术教育是从小就开始的，而我们的当代艺术教育，至今都还很模糊、零散。另外，中国人的城市记忆系统，摄影界人士一直没有好好进行开挖。“你出生在哪里？这个城市发生了哪些变化？儿时玩过、走过的地方有没有照片存留下来？我们很少引导人们去关注。这样的照片其实是有情感诉求，也有美学意义的。西方家庭的图片墙，或说博物档墙，是家庭传承的重要展示，当他认为一个家庭需要有这样一种传承，就会懂得自己对一个城市也要有这样的记忆，乃至扩展到珍惜每一段宝贵的时光和历史。影像艺术中，关于这样命题的创作非常多，只有当人们的情感诉求被激发起来了，跟作者发生了共鸣，才可能认真细致地去收藏这些作品。同时，西方人具有非常便捷的购买渠道和方式，而我们今天连推动被迫观看的力量也往往是商业化的，这很可悲。譬如商场里的香水展、奢侈品展，他们的目的是激发你的消费欲望，而不是让你更懂得感受艺术、感受生活。真正的摄影展，在大城市里都寥若晨星。假如大家都不曾好好观看过、学习过，又如何懂得评判和产生共鸣呢？”
　　因此，杨长虹也鼓励每一个人都多拍照，不拍，就不知道自己和专业人士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而只有明白了艺术家创作的价值，才会尊重他们的劳动，懂的怎么去选择。出于喜欢的收藏，也就不会再一味地追求投资回报了。

基于摄影史的收藏
才会更系统更专业
　　不过，安哥更强调的是学习西方人在收藏摄影作品上的学术精神和专业水平。他告诉记者，在平遥摄影节，沙飞的女儿王雁将《解放军报》所存的沙飞摄影底片进行了全手工放大、展出。开幕当天，一个在中国开画廊的老外，带着美国纽约一家博物馆的艺术总监前来参观，王雁本来想找翻译给他们讲讲沙飞，结果画廊老板说：“沙飞不需要你介绍了，我们都很清楚的。我一看就知道哪些照片是以前没发表过的，也知道这次的展览是第一次全手工原底片放大的。”
　　安哥认为，这位并非专门做摄影画廊的外国人，他对中国摄影史的认识，及其具有的摄影技术专业知识，别说是中国的收藏家，就是大多数的中国画廊老板恐怕也望尘莫及。“什么样是原底片手工放大的，什么样是艺术微喷的？哪些作品是发表过的，哪些作品是没有发表过的？作者在摄影史上有什么样的建树？这些在国内极少有人安下心来认真进行研究。你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又如何就去判定一张乃至一部摄影作品的收藏价值呢？譬如，尽管决定摄影作品的收藏价值，最主要在于作者观念、思想及作品的艺术性，不过，这些年随着技术的进步，原底片手工放大和艺术微喷之间的差别还是存在的。艺术微喷的相纸更有利于保存，但我以为，手工放大仍然要好一些，因为艺术微喷感觉上还是更接近于印刷品。当然，手工放大的照片，在保存上，难度会大一点，更需要注意恒温恒湿。诸如此类，其实都是比较专业的考量。而据我所知，目前摄影方面交易最好的平台是大理摄影节，但收藏家基本都是凭个人爱好、个人感觉在购买，这就很难保证收藏的系统性和专业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