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掌石遗址探幽

甘光地
　　今年夏天，当我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东兴区富溪乡宁安桥村外，面对躺在灌木和山草丛中的三块断石，带路的乡人告知这就是著名的合掌石的残躯时，不免大吃一惊。三块巨石，厚有两米多，宽约3、4米，大的有8、9米长，短的也是6、7米，依次而下，败落荒郊。其断面能够吻合，很明显是一块整石断裂。我不用很费力，就爬上了石块，其朝天一面十分平坦。上面有錾子划出的整齐方形，足以证明确实有人准备偷采石料。不过据说当年采石之人，突然受伤，自以为冒犯神灵，放弃了偷石计划。从此也就没有人再敢打这三砣石头的主意了。乡人说，这只是合掌石的一半，一个手掌，另一掌，40多年前，就被人开采回去，劈成石板，筑晒坝了。
　　我蹲在断面上，遥望远方长空，想象当年的合掌石，回忆关于它的传闻，心中充满幽伤和惆怅。
　　合掌石，相传是远古时代从其西南方之蓬瀛山上崩落下来的一块巨石。该石扁平硕长，卓然独立于山侧，形如释迦佛组趺坐时之合十双掌，因而得名。但是，考察其与蓬瀛山之距离和与最靠近的合掌峰之形势，该石，更应该是合掌峰向西延伸的一个奇特的兀突。是大自然馈赠富溪乡的一座奇观。
　　可惜，旧《内江县志》对此语焉不详，仅记载：“邑北蓬瀛山下有双石如竖掌，赵文肃公有赋存县志。”因此，明代阁老赵贞吉所赋骈体《掌石赋》一篇，就成了了解合掌石的宝贵文字资料。
　　赵阁老对故乡的这道风景，十分仰慕，赋文一开篇便赞叹造化之功：
　　奥昔鸿蒙之未判兮，汇元气之氤氲。迨刚柔之阖辟兮，泄太乙以弥漫。霭轻清之上浮兮，日月星与辰。藐重浊之下凝兮，山川土石之惟均。缅惟彼石之磅礴，适得土之冲气兮，融结而成形。跨坤舆之地轴，通井络于天文。匪鳌戴之胜任，匪娲炼之匪经。有盘有错，有屈有伸；或悬或坠，或联或分。固皆假大块以奠位，未有若歧歧嶷嶷，而峥且嵘。
　　赵阁老根据中国传统宇宙起源学的理论，认为元气氤氲弥漫于宇宙，轻浮者上浮为日月星辰，重浊者下凝为山川土石。磅礴巨石乃得到土地的冲气，融结而成形的。高低盘错，蜿蜒屈伸，嶙峋悬坠，连绵独分，奇峰异岭，乃自天成。合掌石的诞生，与地轴天文相通络。山川是富有灵气的。
　　县志虽然简陋，但民间关于合掌石的奇闻，却也不胫而走。当地村民传说，合掌石乃神仙留恋这里的青山秀水，为了便于在此修养谈道而特赐的。两块合掌石之间垰着的一块小石头，就是当年神仙在此下棋时所落下的一枚棋子。
　　赵阁老在赋文中也感叹：
　　匪磷匪砾，匪碉匪硁，嵌西蜀之崔嵬。肇邃古之浑沦。丽中川之形胜，渺华岳之峰灵。碥磈礧之青葱，摩霄汉之绝尘。等大峨之屹屹，小九折之碐嶒。
　　赵阁老以为，合掌石起源于邃古混沌，崔嵬于西蜀，为中川形胜之俏丽者。，其青葱丽质和独上霄汉的气势，足可以与大峨（峨眉）和华岳（华山）媲美。可见当时合掌石的英姿是何等俊拔，而且具有特殊的文化风采。
　　夜浴银河之孱孱，摘星斗于元冥；朝探碧落之霭霭，弄云烟于太清。雨余兮，现空中之玉笋；月出兮，悬掌上之珠英。盘盘然，崎崎然，嵚嶅突兀，峍崒崟岺。澒洞洪钧，寰宇玉轮，纵如哲人之大观，来八面之风情。映二曜于中天，沾造化之长春。带万壑之□□，听元鹤之飞鸣。
　　请看，无论是夜晚清晨，也不管雨余月现，合掌石陪伴着银河碧落，了望星斗云烟，瞻赏玉笋云烟。仿佛一位胸怀大观的哲人，观八面风情，听元鹤飞鸣，与日月相辉映，共沾享造化的长春。
　　笔者采访当地村民时，年岁稍大的，还回忆得起自己50多年前爬上合掌石玩耍的情景。他说，合掌石约20米高，上窄下宽，两掌之间约有半米多的缝隙，臂力好的人，就从这缝中双手双腿支撑而上。他们一群割草打柴的少年经常爬上石顶，在上面下“六码”，吹牛皮。天高风清，视野辽远，十分心旷神怡。每年都有许多人来这里游玩，还有不少文人吟咏。这块石头与不远处的蓬瀛寨，堪称汉安名胜，是富溪人的骄傲。
　　可是，就是这样一块钟毓造化，历经亿万年沧桑的灵石，却在一个十分特殊的饥饿和不安的年代，没能逃脱极个别人钢錾的洗劫。它先是被人宰去下掌筑了晒坝，剩下的上掌因失去平衡和依托，加上掌根部水土流失，终于在一个狂风暴雨之夜，轰然倒塌，断为三截。
　　据村民介绍。40多年前，下掌被偷宰之后，夜晚，人们可以听到有像牛叫唤一般的声音，从合掌石传来，叫声悠长哀惋，听了令人毛骨悚然。直到第二块石头倒下，才停止。这叫声是不是剩余的上掌在呼喊伴侣呢？
　　呜呼！人们常夸奖自己的家乡，人杰地灵。其实人杰出色，正是钟灵毓秀，得到家乡美好山水哺育熏陶的结果。没有地灵，哪来人杰？山川是有灵气的。人类虽然不能对大自然匍匐礼拜，无所作为，但是首先应当对山川怀有敬畏之心。对大自然的利用，切莫破坏大自然的和谐与灵性。如果盲目的以为人的力量可以征服自然，就肆无忌惮对大自然滥施淫威，是一定会受到大自然惩罚的。滥用人力也是对人对自身价值的一种迷信，其破坏作用比对自然的崇拜迷信，有更大的破坏性。
　　赵阁老在《掌石赋》中最后说：
　　独握兮，天机；一运兮，治平。观天兮，指节；察地兮，掌文。契心印于万载，续道脉之中兴。卓哉掌石，离离出群。恍巨灵之朝北极，历万古而不骞不崩。
　　阁老认为，根据掌石的指节、掌文，可以观察天地，并与国运治平的天机有关，而合十之手印，关联道脉之中兴。如果我们抛开唯心论的偏见，反观历史。难道合掌石的悲惨遭遇，不正是由于当时国家遭受天灾人祸，民智孱弱，民力维艰，才会出现偷凿巨石以谋小利的现象吗？如今国运中兴，老百姓的环保意识也不断增强。我采访的几位村民对当年偷凿合掌石的行为都纷纷表示不齿。而且惋惜自己的家乡倒了这方巨石，失掉一个开发旅游的契机，也是后悔不迭。
　　赵阁老曾衷心祝愿，卓尔不群的掌石，能像泰山上朝拜北斗的巨灵拱石一样，历万古而不迁不裂。如果他看到这块灵石被小人偷凿而断裂成几砣废石，将会如何扼腕痛心啊！
　　由于合掌残石所处地形特殊，无法拍摄到一张三块石的全景，仅有两张特写以酬谢关心它们命运的读者。笔者希望这几块残石不再迷失，它们能作为一道历史的警示碑，让老百姓凭吊追念。从而吸取历史教训，不再有此类蠢事发生。

注：□□处系二古字，无法印出，当为“髟”字头，下面分别加“监”“参”，即头发蓬松的样子。

可惜。
合掌石不仅是一处自然遗产，也应该是一笔文化遗产。

原来是内江风光，第一次听说，有机会就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