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最后的写信人

现代都市里──最后的写信人
⊙ 吴功斌／文图

　　从手写信件到键盘打字，从飞鸽传书到网络传情，社会的发展，让我们从一个手写年代进入了一个足不出户就可知晓天下事的网络时代。那曾经印刻着历史进程足迹的老行当──代写书信，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而现在都市的写信人己凤毛麟角，成为了历史的见证人。

落后的教育催生代写行当
　　代写书信起于的具体时间无从考究，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与不发达的经济社会，落后的教育事业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有一项资料显示，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文盲和半文盲占全国总人口的80%以上，现在，我们有时候还能够从上辈人那里听到“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这句老话，说的就是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不但物质极度匮乏，而且还有数以亿计的孩子失去了读书识字接受教育的机会。正是由于文化水平普遍低，人们要想给远方的亲人写封报平安的家书，唯一的方式就只有请身边稍微有点知识的人来代写了。慢慢的，人们的这种需求便开始催生出了代写书信的这个行当，那时有不少从事这个职业的“知识分子”，甚至用代写书信挣来的钱养活着一家人。
　　今天，随着国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人们走进校门，读书识字，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已经成了每个人成长过程一项不可剥夺的权利，全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民接受教育的时代，由此，代写书信──这个在贫穷年代产生的特殊产物，也就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和教育全面普及，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慢慢消失在了悠长岁月的河流中。

写信人每天一早就出门摆摊

写信人每天一早就出门摆摊

写信人正在帮人填汇款单

写信人正在帮人填汇款单

张老汉托写信人给在山东服兵役的儿子寄去思念

张老汉托写信人给在山东服兵役的儿子寄去思念

走近即将消失的写信人
　　昨日上午，记者在三台县城邮局旁一小巷内见到了一位现仍在代写书信的老人，远远看去，这个摆满纸笔墨砚的小摊位与这座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城市显得很不谐调，但当他伏案代写信件的时候，见他那副专注的神情又总会在不经意间勾起你对以往岁月的点点回忆……
　　走近写字摊，见一位老人站在摊位前等候，于是，记者上前探问得知，老人姓张是从三台玉林乡来到县城，今天他要给远在山东服役的儿子写一封信，因为自己不会写字，只有找人代写。一会儿，张老汉坐在写信人小桌对面，形式和面容的城恳类似于医生与患者的问脉听诊，经简单询问后，由张老汉口述，写信人执笔，十几分钟后，信很快就写完了，最后张老汉将信连同对儿子的殷殷嘱托装进了信封。
　　经说明来意，写信老人很爽朗的接受了采访，他告诉我们，他叫葛明，今年己59岁，如按男做近女做满（男提前一年做寿，女实际年龄做寿）的民俗，他己是花甲（60岁）之年的人了。他代人“爬格子”写信至今己20年，90年代初，他从所在的单位下岗，为了创点额外收入贴补家用，他于是在邮局旁边开始摆摊为人代写信件。由于没读过几天书，字也写的很丑，但是尽管这样，当时找他代写的人每天仍有很多，甚至排队等候。但现在生意早己不如以前了。正在采访间隙，一位中年农村妇女来到写信摊位前，她准备给亲人汇500元钱，但沒文化不会填写邮政储蓄汇款单，特请写信人代为填写，中年妇女是彝族人，叫尼潘阿勒莫，到三台成家己二十几年了，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烟壳纸，上面写着别人代写的儿子彝族姓名。写信人照纸壳上的地址填上寄往西昌喜德县的汇款单后不久，中年彝族妇女又拿着汇款单找到葛明说，由于儿子的名字是托人写的，将名字写错了，将阿勒拉听写成阿勒拉铁了，于是葛明又重新填写了汇款单。中年妇女走后，葛明苦笑着告诉记者，当时他选择代人写信的行当，就是因为在那个年代经济不发达，人们的思想观念落后，贫穷让很多的家长不愿意让孩子读书，自然也就出现了许多的文盲，别说写信，有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以前写一封信3毛钱，一天写上一二十封，这点看似微薄的收入对与当时缓解家庭贫困状况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同时也为那些不会写字的人们充当了鸿雁传书的使者。

两代人见证的一段历史
　　在葛明家里，葛明向记者展示了他象宝贝一样珍藏的父亲遗物，有他父亲的起义证书、黄埔军校同学会申请书及文革期间受迫害的平反证等，并向我们讲述了一段两代人见证的一段近代史，葛明告诉我们，他是原三台县运输公司的退休职工，老家原在河南开封市，父亲曾是黄埔军校的十八期学员，41年毕业后分到了当时的国民党98军169师，43年随军到广西南丹参加对日抗战，后来随部队在郫县参加起义。1953年，4岁的葛明随家人迁到了四川省三台县，但他初中没毕业他便辍学在家。60年代那阵，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全家受歧视，几经努力，葛明才在当时的县前进运输社谋到了一份体力活，于父亲一起在运输社拉驾驾车（板车），那时远远不像现在运输这么方便，所有的煤炭和粮食等物质全是靠板车运输。这样的苦力活，葛明一直干了十多年。尽管葛明有这样一份工作，但是家中的生活仍然感到十分困难……

注定要消失的行业
　　葛明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出嫁，妻子在家操持家务。五年前葛明退休后，本应好好享受退休时光的他却执意继续从事这个老行当。葛明说，现在在做这个纯粹是为了消遣，身体运动着要比闲着好，要是手上没个事做，这心里总是感到空荡荡的。
　　从邮局到葛明的家有近二十分钟的路程。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他就背起里面装着笔和纸，还有用毛笔写好的对联，三字经或警世格言之类的作品的布包出发了。除了下雨天，葛明总会在上午9点左右准时出现在老地方，然后戴上那副已经用了十多年的老花镜，放好桌子挂起招牌，摆好笔墨纸张，开始了新的一天的退休生活。
　　葛明告诉记者，现在写一封信要2、3元钱，找他写信的也全是县城周边农村五六十岁以上的人，不过以前找他写信的要排队等，现在一天也就写两三封，在一天剩下的时间当中就与三三两两的朋友聊天，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为挣不到钱而紧张发愁的心情了。
　　除了家信，葛明现在又增加了新的服务内容，写申请、诉状、协议等之类的文书。为了写出一份正规的协议或者申请，平时他就看一些有关法律或者与写作相关的书籍，不但增长了知识，同时还充实了退休生活。他向记者感叹，即使写的在好，也比不过那些打印出来的文书精美。因为有了退休工资，他和妻子的生活也有了一份保障，代写信件已经不在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了。
　　谈及这前后十多年的社会变话，葛明说，现在电话、电脑等都已经进入了普通百姓家，这在以前是根本就想不到的，而城市的建设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偶尔去一次绵阳城，很多时候连方向都找不到，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装修精美的店铺，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衣着打扮，看的让人眼花缭乱。社会发展真是太快了，手写毕竟赶不上打印机，所以这个老行当以后注定会消失。

让我想到了我拍摄过的另一个代写师，家在三台县，而谋生在中江县。详见：http://www.phoer.net/people/q/qiuzhengzhong.htm

应该保留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