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天全红灵山

周进 · 发表于: 2008-1-16 20:12:20

　　早上七点四十分出发的时候，路上行人很少，天还未完全亮开，还飘着雨，夜色未央般，竟有些不是清晨而是傍晚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无论雨晴，自己比较偏爱黄昏的缘故，很多时候，人的主观臆测总是支配着自己的喜好。

　　在天全县城吃过一碗奶汤面后继续出发，忘了看里程表，估计从雅安市区到红灵山大门是六十多公里，路面虽好，但弯多车多，速度也提不上去，到达大山门时已经九点半了，车停一所学校内，开始登山。

　　抬头望山，山顶被灰白色吞没，轻烟一般的云雾袅绕在眼前，空气的不透明弥漫着一种叫做朦胧的意境，让影影绰绰的景色摇晃而来，就象走进一场跌宕起伏的梦境，不真实而让人有些恍惚。现在如果不是双腿的疼痛提醒着，着实还以为是走进了一个虚幻的神话世界，虚幻的感觉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一脸率真、平和微笑的人们，另一个是视力所及之处的藤蔓、大树、灌木丛，以及满地落叶。

　　过吊桥，在一家开着红梅花的农舍外，向站在屋檐下端着饭碗吃饭的中年男子询问上山的路，为我们指点路的方向后，他说如果我们愿意等他，他可以带我们一段，因为他要去其中一条沟。当然，我们婉言谢绝，因为时间关系，也因为感觉他已经指明了路。离开的时候看看红梅，红梅在阴霾中遗世独立般舒展着花瓣和花蕊。

　　我们遇上的第二位是位老婆婆，她从山上下来，也许是从田地里回家吧，总之那时甚至此时敲击键盘也不会想象成她是晨练后的回家途中。她笑眯眯地问我们去哪里，得知我们要去红灵山时她一个劲地告诉我们走到哪里需要左转、走到哪里需要多长时间，还告诉我们当地人登顶需要多少时间等等。她脸上的皱纹随着她的话语舞蹈般游动，象湿润空气中摇曳的竹枝飘渺而美丽。

　　穿过两条狼犬的狂吠声，我们到达西灵殿，三位居士婆婆接待了我们，其中两位站在门口招呼着我们进屋坐下休息并请我们喝开水和吃苹果，另一位在屋里将筛子放在膝上挑选着黄豆。放下背包环顾房间，很简陋也很清冷，但那三张笑脸让房间有了温暖两个字。她们很自豪，那些果树是她们栽种的，房前屋后还种了鲜花，到了花季，犹如桃源，她们想家了就下山回家几天，孩子们想她们了就上山来看望她们。

　　当听到狗吠时，我们知道那三位居士婆婆说的万灵殿到了，只是万灵殿的宽大与华丽（当然，是与西灵殿相比而言），以及冷清出乎我们的想象。站在第一个殿旁边，除了我们大叫“有人吗”就是狗吠声，无奈，只好自行进殿参观了，殿内是观音菩萨。当我们出殿准备继续参观上面的大殿时，头顶的殿墙边出现了声音，是位腿上有残疾的男居士。

　　他好意劝我们就在万灵殿住，因为从万灵殿到太子殿得走一个小时，而太子殿到山顶王母殿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中则没有庙宇了，况且太子殿已经关门，所有居士都下山了。感谢他后我们继续上路，当我们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达莲花池时，大家坐在屋檐下的条凳上，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一致决定走到太子殿后下撤回家，因为天黑前我们上不了顶，冰雪山路上走夜路是上下都极其艰难与危险的，而我们登山不是因为山在那里而仅仅是因为游玩与锻炼。

　　需要提及的最后一人是位六十岁的老者，是在从万灵殿到红灵山庄的下山途中遇上的，他背负着一百多斤的猪油，是要送去万灵寺，运输报酬是二十元一百斤，他一天能背负两趟，可挣四十多元。万灵殿海拔近1800米，山下的红灵山庄海拔900米，落差近900米，他下山只需一个小时，但上山需要四个小时。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六十岁的时候，会不会空手上山也艰难？

　　风景的魅力不一定要在于视觉的冲击，有时候是在于心灵的触动。当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望望前方的路，犹如走进一座迷宫，找不到出口，索性环顾四望，欣赏身边的树、藤，以及满地飘零的落叶。

　　藤蔓依附于大树方可向上延伸，才可显现出婀娜的姿态，这让人不免有些悲凉，也有些羡慕，悲凉于藤蔓没有自己的方向，羡慕藤蔓的无争与安详。大树的挺拔与虬劲，无疑是年龄的一种形而上的表述，沧桑或如日中天。喜欢那种撑着大伞的老树，四季的风雨从他眼前滑过，每天的阳光被他抓在手里，但是，他一生沉默。

　　海拔上升到1800米时开始有了雪，从零星散落到连成片的白色，雪花如精灵般伴着我们到达2100米的太子殿。太子殿的大门紧锁着，从门缝里能看见的只是一堵墙。

　　一直有一个固执的偏见，总认为人和花的凋零是不真实而矫情的，只有叶子的凋零才显得真实与无伤。走在落叶铺就的道路上，湿润的风冷冷地吹过，想象天晴时分，叶子干枯，踏上去，沙沙的声响灌进耳里，感受一种残酷与剥夺的快乐。

　　终于走下山来，想那几棵变迁开花季节的樱桃树，在迷雾中，樱桃花蕊一定还在摇曳着她精心设计的圈套，否则，我怎么还会有虚幻的感觉？回头望望山，山，依旧在云雾中沉默着。

　　过程与结局，哪个更重要，或者说哪个更有滋味？时间是一列只有一个方向的超轻特快列车，或潇洒或沮丧地洒下一些痕迹，多年以后，有的痕迹如同雨后彩虹，你以为她融化在天边，却是烙印在了你记忆里，如同我此时双腿的疼痛将在几天后消失，但在以后，一定会经意或不经意地抚摸走在山中的艰辛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