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罗泉

王晓龙 · 发表于: 2007-8-20 17:22:31

品味罗泉

　　游资中罗泉古镇，听人说盐神庙最是看点。
　　罗泉的名字，有泉水叮咚的声韵，夏日里听起会感觉清清凉凉。至于因何得名，问到的人也语焉不详。罗泉的井盐十分有名，比自贡盐业肇于宋的历史早，“罗泉盐秦始宋兴明败清再复”，盐神庙大殿里的上联是这样写的。清同治年间盐井达一千二百余眼，盐区面积方圆二0九里，可以想见当年盐商云集的繁盛景象。解放后不久，因其井盐造价高，便逐渐废弃，至尽已难觅踪迹。但曾经的荣光，盘踞在罗泉老人的记忆里，清晰如昨。“罗泉的盐世界闻名，还得过巴拿马奖啊”，年届81岁、精瘦的李大爷讲起来，有些激动，“那盐味道好得很，用来腌肉，嚼起来香喷喷的，经得回味。哪像现在的盐只是一个咸哦”。
　　为了祈神，保佑盐业发达，也为了方便聚会，同治七年，由盐商共同筹资修建了盐神庙。盐神庙枕山面水，坐东向西，四合院布局，占地面积1275平方米，建筑面积1191平方米。据说罗泉的盐神庙为全国之最，它虽经几百年的时光磨洗，风雨浸蚀，容颜不免有几分沧桑，但仍气定神闲。庙内建筑如戏台、大殿几乎完好。大殿内供奉着管仲诸神，难得看见香客，只有流光在鸣蝉声里慢慢镂刻着幽长的寂寥。义务守庙的老人围在一起打小麻将（五角一盘），用清脆的麻将碰击声打发着散漫的时光。赢的钱不带走，作为第二天的伙食开支。输赢不大，麻将打得很轻松，显出几分道家的平和自然，与道家庙宇的气氛倒蛮相合。
　　初秋还残留着夏日的余威，外面有点闷热，一身粘乎乎的。我真喜欢这里的清净和阴凉，闲坐在高旷的大殿里，有丝丝微风拂面，处于微熏的状态，什么都看什么都可不看，什么都想什么都可不想，顺其自然，觉得十二分的惬意。尤其在各个时段，端详此庙，韵味有别：东方既白，霞光织锦，伴着清越的晨钟，为虔诚向天神朝拜的徽派风火墙送去宁馨的问候；日上竿头，铁灰色的建筑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光影婆娑，精神矍铄；落日熔金，飞檐翘角的庙子形成苍古的剪影，在隐隐的暮鼓声中透着经世的淡定。
　　我们去的第二天，赶场。早上六点，远山如黛，湿漉漉的屋瓦受了烟霭洇染，对视觉不仅有飘举的幻象，更有沉静而平和的抚慰。红砖拱桥下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流淌，已从秦代逶迤流到了今天，虽然不太清冽，却还算丰盈。一中年妇女在红砂石台阶上搓衣，红桶舀水时，涟漪一圈一圈依次辐散开，把她丰腴的影子揉来荡去，像幅写意画。这时已有人在桥上或路边搭台子布置货物，还有的人从盐神庙的那条小路陆陆续续、悠悠闲闲过来赶场。罗泉分上中下三条街，约五里长（盐神庙坐落于下街）。桥的西边呈L型，桥的东边呈一字型。虽然有一些贴了磁砖的房子混杂于老房子之间，古镇的纯粹打了点折扣，但浑朴、古倔的遗韵还在，比起重修的雅安上里古镇强过百倍。卖蔬菜，卖叶子烟，卖山药，卖衣服，卖电器等等，农产品及生活用品，沿着街边铺展开。小镇既有农耕社会的影子摇曳，也有商品社会的气息流淌。卖者恬然买者平和，一笔买卖在轻轻松松、客客气气的氛围中爽快成了交。中午十一点就散场，街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也许是空气好，也许是食品环保，这里的老人长寿者众多。当你看见一位面色红润、皮肤光洁、皱纹不多、耳聪目明的老人，以为最多不过70，可人家却笑着用并不枯槁的手比出一个八字。多问几个，都是这般，你才懊恼自己的眼力太差。在桥头一杂货铺，坐着一位蔼然老者，我以为只有八十，老人却举止硬朗，不含糊地告诉我，已94了。我禁不住笑了，是自我解嘲，咋在罗泉就老是看走眼，若在成都我看别人的岁数一般还是比较准的啊。
　　为什么罗泉老人长寿？思来想去，觉得从“仁者寿”的古言，结合两天的游历，似能得到解读。我以为这才是罗泉最大的看点。我们看风景看历史，最后都应归结为看人。有好人没有好风景，好人也会伤透心；有好景没有好人，好风景也被糟蹋了。人与景相互辉映，达到“天人合一”，方是人生最高境界。
　　我到过安徽的西递、宏村，到过山西的许多大院。因其旅游过热，商业气息太浓，那里的浮躁、拜金之风便如烧着的麦草，烟气熏人。人对钱看得太重，对情就不免寡淡。这仿佛是商品社会的痼疾，很难医治。你要拍那里的老人，别人赶紧用手遮脸，要不声色俱厉喊你付钱再照相。这时你的热情如同兜头遭遇一盆冰水，真有点如赵本山用东北话拉长了声调说的那样，“巴凉巴凉的”，照相的心思立马无踪可寻！可在罗泉就没有这样的现象。
　　罗泉的老人，遇到你唐突，甚至肆无忌惮地举起相机对其一阵猛拍时，不仅不干预你，还笑眯眯地配合着你摆pose，直到你满意为止，完了还要给你道声谢。与我们同行，做生意之余热爱摄影的徐老板说，看见罗泉就感觉安安静静，平平和和；大多数人悠闲自在，态度友善，特别是老人一脸慈祥满眼淡定，观之赏心悦目。
　　的确如此。五年前我们曾在盐神庙对面的蔡大姐旅店住过，饭菜可口，寝室干净，价格便宜。晚上我们打牌时，蔡大姐还免费送了花生与苹果给我们吃。她与丈夫的厚道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五年后，我们再来到这里，径直就到了蔡大姐的店子吃住。也不问价钱，予以充分信任。住了两晚，吃了五顿饭，每个人平均花费才六十元。告别时，蔡大姐又送了几斤没打农药的枣子要我们尝鲜。枣子有价，情义无价。我们约定下次来罗泉，仍住蔡大姐家。
　　有一小插曲值得一述。到达罗泉的当晚，我们吃了饭已九点过，为了消化胃里的美食，几个便一起去散步。一条瘦小的黑狗殷勤摇着尾巴，屁颠颠一直跟着我们，蔡大姐隔壁子开茶铺的老板是其主人，发现后很想阻止，“佐罗，回家！”，连喊数声，“佐罗”只当耳边风，仍欢快地给我们带路，俨然是热情的“东道主”，弄得主人面子过不去，一脸尴尬。昏黄的街灯，摇曳、变形着我们的影子，有些阴森。“佐罗”遇到前面有人影晃动，便豪气的一吼，似在为我们鸣锣开道，又在为我们壮胆，让我们倍感舒坦。后来回忆起，原来我们吃饭时，“佐罗”一直在桌子底下谗嘴。我们喂了它不少的鱼、肉。吃完后见我们不反映，“佐罗”会轻轻用嘴来舔你，意思是还想要。我喂它的次数最多，所以散步时它贴我最紧。我们不由感叹这里的人厚道，连狗都耳濡目染，显得这般有情有义！
　　初来这里的老徐，晚上在楼上散凉时，仰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星，惬意地享受着凉爽的清风，忍不住打电话叫朋友到罗泉来休闲，煽情地描述罗泉的种种好处。当然不忘绘声绘色把“佐罗”夸了一番。朋友在电话那头听得痒痒的，恨不得连夜赶过来感受感受。
　　近几年，城里人时兴游古镇，我想不光是源于怀旧的心态，更主要是古镇少了城里的喧嚣与浮躁。双脚踏在古镇带有宿雨的青石板上，会滋生静气，哪像城里明晃晃的水泥路让人心生烦躁！在古镇，可释放压力，消解忧愁，让心灵回复到宁静平和的状态。游览那些游客稀少的古镇，给予我们总的印象是生活的慢节奏和人们心情的恬然自适。而至尽“藏在深闺人未识”的罗泉除了这些，我觉得像罗泉井盐一样耐回味的还有友善、厚道的品质。这些优良的品质，诠释了“仁”的内涵，变化了人的气质，这气质就是眼里的淡定，内心的平和。古人曰：“仁者寿”，罗泉的老人仁厚，焉有不长寿之理。
　　虽没有江南古镇的婉约、灵秀和诗意氤氲，但罗泉的淡定、平和、仁厚却像李大爷讲的井盐那样经得回味。笔者回到家里的当晚情不能已，便坐在电脑前敲击，想借用文字对罗泉进行再次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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