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顽童猜字显神通，大书记求名酿风云

　　公元1979年3月11日，《四川日报》报道：

　　本报讯：大足县最近发现一个能用耳朵辨认字鉴别颜色的儿童。经反复考查，确有其事。
　　儿童唐雨，现年十二岁，小学五年级学生，家住大足县团结公社建立大队。去年旧历十月的一天，唐雨和小朋友陈小明一起走在路上，他的耳朵无意中触到陈小明上衣口袋，大脑便呈现出一包香烟的牌名“飞雁”二字。唐雨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对陈说：“你装的香烟是飞雁牌，对不对？”陈小明对唐雨猜到他的香烟是飞雁牌感到奇怪，但当时是在玩耍，未引起注意。事隔两个多月，一天，本大队石工韩仁甫等人在玩“猜子”，唐雨在旁边看热闹，就对他们说：“我们来猜字，随便你在什么地方写，写好裹起来我来猜。”韩仁甫便背着写了一个“房”字，揉成小团，交给唐雨。他拿来放在耳边，很快就辨认出来了，使对方大为吃惊。这样，唐雨能用耳朵辨认字的消息就传开了。
　　为了证实此事，公社干部又写了“猪”、“牛”、“马”、“羊”、“狗”、等字，揉成一团，唐雨接过去，贴近耳边，静听一会，随口就读出来了。县科委，文教局又派人核实，并有意在一张纸条上，将“尖端科学”的“端”字写为“瑞”字，给唐雨放在耳里辨认。唐雨照样一一认出，并指出其中“端”字写错了。在考查中，还发现唐雨能鉴别字的颜色是红色，蓝色或是黑色，是用毛笔写的还是用钢笔写的。消息传到江津地区机关，地委领导同志经过考核，上报到省委。记者闻讯，前往现场，进一步对此事进行了考查。先后用了几种笔和不同的颜色写了“中国”、“四川省”、“安定团结”等字条，有的叠成若干层，有的揉成小团，交给唐雨用耳朵辨认，每张字条，唐雨只用了几分钟就辨认出来了。连用什么颜色什么笔写的都能辨别。后来，又写了几个英语字母交给唐雨辨认，唐雨因未学过英语，念不出来，但却照着字母的样子描画出来了。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叹，记者随即了解到：唐雨身体健康，学习成绩好，特别喜爱数学。据唐雨自己介绍：他的手象有电一样，拿到写有字的纸团，脑里便开始有字迹的反映；当字团放进耳门，脑海就象银幕一样把字的笔划逐一显现出来，如果心情愉快，没有噪音干扰，脑里现出来的字就十分清楚。对这一奇特现象，人们议论纷纷：唐雨耳朵的奇异功能是罕见的，人类生理学又增加了新的研究内容。
　　最近，省委负责同志到了当地，接见了唐雨及其亲属，了解了实况。省有关科研部门对此已采取措施进行科学研究。
　　(本报通讯员　高琪 丁先发 本报记者 张乃明)

　　对于上面这篇报道，有两种评价，一种是：“公元1979年3月11日，《四川日报》在中国超能研究史上不自觉地发出了第一声呐喊”。另外一种是：“这篇报道是中国当代伪科学的起点”。超能研究史的第一声呐喊也好，伪科学的起点也好，大家为什么对篇报道给予如此“高”的评价呢？
　　唐雨耳朵认字报道中的关键是“本报讯大足县最近发现一个能用耳朵辨认字鉴别颜色的儿童。经反复考查，确有其事。”并且“最近，省委负责同志到了当地，接见了唐雨及其亲属，了解了实况。省有关科研部门对此已采取措施进行科学研究。”也就是说，第一，这个现象已经被肯定了；第二，省委负责同志大驾亲临了。
　　既然省委大员对这样一件奇事作了肯定，这则消息自然在国内外引起很大反响，许多报纸纷纷以科学珍闻的形式转载了这条消息。《美国之音》作了广播，香港《大公报》、《明报》也在头版显著位置作了报道。

小顽童猜字显神通，大书记求名酿风云

《自然杂志》登载特异功能少年照片（右下为唐雨）

　　那么，这位省委大员究竟是谁呢？唐雨的功能到底是真是假？
　　原来，唐雨耳朵认字的事情，经过大队、公社、地委，最终这个事情传到科协那里，科协报着慎重的态度，要求省委领导对此事加以过问。
　　却说赵紫阳把文件批转给了主管文教的副书记杨超，这杨超是个什么人物呢？当年虽说也当过周总理的秘书，周总理亲政爱民实事求是的作风半点没有学着，当年全国怀念周总理，他倒是也乘了个顺风船当了个省委副书记。虽说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但到底是人云亦云惯了的人物，下乡没有看出毛病，想想赵紫阳的批语是“如确有研究价值，要给以必要的支持和保护。”那还不紧跟！于是就又是拍照留念，又是吩咐特别关照。
　　本来这省委副书记对科学如此重视，也实在难得。可惜这个书纪实在是个饭桶，他不知道，30年以前，四川就被炒出一个“杨妹”，说她能够辟谷不食，一时轰动整个蒋管区，似乎挨饿的老百姓从此有了生路。结果是人所共知的：它变成了一种政治的嘲弄，街头巷尾的笑谈。因为辟谷不食不能解决中国人的生存问题，用于宗教修持，那是一种幻想；用于社会实践，则是欺骗。(陈祖甲语)
　　他也不知道，想当年汉武帝被个走江湖的骗得团团转，还把公主许配给他，到后来戏法戳穿，一气之下，杀了江湖骗子，弄得公主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如果说上面的事情一个发生在国民党统治区，一个发生在久远的历史年代，倒也可以原谅，可惜做为一名中共党员，他居然对鲁迅先生的书也没有好好读读。鲁迅小时候，这种魔术就开始盛行过一阵子。鲁迅在《花边文学》中的《朋友》里有如下一段议论：“我在小学的时候，看同学变戏法，‘耳中听字’呀，‘纸上出血’呀，很以为有趣。庙会时有传授这些戏法的人，几枚铜元一传，学的来的，倒从此索然无味了。”鲁迅小时候看见的戏法，距今有一百多年了吧？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尽管这次“耳朵识字”的际遇不同，此后十余年的风光也相当可观，但是到头来历史还是给予了他们相同的待遇。
　　可见不学无术的人，不管官做的多大，终归是草包一个。
　　闲话不提，却说大书记放下其他事情不做竟亲自出马测试，不过是要弄点政治资本而已。官员的辨认在科学事实的认定上历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在中国这样一个官本位的社会里，习惯的势力还是把大官们捧的无所不能，有了学问做大官，所以官大学问一定大，所以也是从一开始，对这类声称的“特异现象”的辨别测试，就浓重地染上了权贵色彩：领导认为有特异功能，那么就有；科学界、文化界怎样讨论，那都无关紧要。于是，后来大师们很快就悟出了绝招：扯虎皮，当大旗。顺便说一句，这位杨超书记目前一如既往地支持特异功能，在最近出访加拿大时还是和严新合影留念，并且满嘴胡说八道！
　　这可好！“杨超同志到江津地委亲自对唐雨作了测试，发现唐雨不仅能用耳朵识字辨色，甚至手指等部分，也有这种功能。”那还了得！
　　3月9日四川省科委把12岁的男童唐雨接到成都，住进了锦江宾馆256房间。第二天省科委主任韩正夫接见唐雨。《四川日报》的报道发表后，“引起了各方关注。各省地方报纸纷纷转载这一消息。《美国之音》作了广播，香港《大公报》、《明报》也在头版显著地位作了报道。”（据国家科委、中国科学院信访简报第92期，1979年4月23日）
　　唐雨耳朵真的能识字吗？科学工作者很快就作出了结论，但是在中国科学是什么？科学工作者是什么？科学与科学工作者没有权威。四川医学院对唐雨进行了调查，报告的结论是：“唐雨的耳朵并不能‘认字’。”调查组在8天时间里对唐雨进行了25次实验，发现唐雨多次偷看，骗人手法多种多样。
　　不久全国各地一下子浮出17名也能用耳鼻手脚胃等认字的神童。其中北京石景山区有一位叫姜燕的8岁女童，在区教育局和老师的陪同下到科学院上访，声称能耳朵认字。中国科学院心理所专家对姜燕进行了科学测试，发现姜燕多次作弊，实验结果表明，“所谓姜燕‘用耳认字’完全是假的”。
　　这个也作弊，那个也作弊，大家就要纳闷了，这个弊是如何做法呢，其实谜底拆穿了一钱不值，不过是乘人不备把耳朵边上手里的东西交到另外一只手上，然后这只手放到口袋里也好，放到膝盖下面也好，总之把纸条偷偷展开。然后再想办法偷看一下，再团起来重新交回原来的手上。这套动作，说来简单，要熟练起来，并且能够乘人不备做出来，总也得几分钟。如果被人看得严了，那是几十分钟也没有戏，就要找各种托词。
　　俗话说，上有行焉，下必甚之。省长书记们对于这些东西如此地看重，传媒当然也不会闲着。1979年，四川省拍摄了一部名为《四川奇趣录》的电影纪录片，专门记载四川的奇事异趣，你可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可是当真的。你看，当年海灯应邀表演了“二指禅”功并因此声名大噪，并且和徒弟们在社会上谋取了很多的荣誉，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再看看后来钱学森的《创建人体科学》也是由四川教育出版社，再看张宏堡起家之后在四川青城山建立据点。严新从四川骗向全国，甚至骗向世界，这一切莫不合四川的这些省长书记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过这次“耳朵识字”的际遇的奇特之处却还不只这些。它的有趣之处是：尽管有教育家叶圣陶和科普学者周建人等老学人斥为沉滓再起，但却异乎寻常地被一些科技界的学者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