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抄]
老行当 张良鸿 有人说剃头不就是理发吗,算不得老行当。其实从前的剃头和今天的理发美容差别是很大的,工具、技能和从业者的社会身份皆有不同。 不知秦汉唐宋之时有没有剃头匠?按说也该有的,不然古代的髡刑(剃光头发)由谁来操刀?再说还有僧尼需要剃度呢!只是那时剃头不仅不是美容,相反还是一种耻辱和惩罚,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损”,所以,束发与否便事关生死荣辱大节大端了。难怪当年清王朝发布“剃发令”时,汉族士民群起反抗,结果便有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强制暴力,拒剃头者格杀勿论,割下的头颅就挂在剃头担上示众。 凡想留颗脑袋吃吃饭的,只好剃去额发留条长辫子,于是剃头生意日益兴隆。据说旧时某剃头店有副对联叫“等下营生,顶上工夫”。下联说的是加工对象在人的颅顶,上联则不得不承认剃头这一行当社会地位是比较低下的。以宁波为例,很长时间是由堕民(注)们来做的,被称为“剃头堕贫”。当然也有气魄很大的对联,如石达开曾为自己相熟的剃头店撰写一联:“磨砥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这简直是在提前发布金田起义的讨清檄文了! 有句形容单相思的民谚叫做“剃头担子一头热”。可见当时的剃头堕贫是挑着剃头担走村串户的,担子的一头有镜子、脸盆、剃刀、挖耳、木梳、竹篦、刷子、毛巾等物件,另一头则安着一座燃柴禾的缸灶和一口烧水用的铁锅。到得村庄,便拨旺炉火烧滚水,主顾坐上板凳,第一件事情便是用热水焐头发,接着剃头师傅便刷刷地“及锋而试”,把主顾头发尽行刮去。我小时候也常被外公逮住,把头剃得活像个小和尚样子。用剃刀刮头皮与如今用推剪理发,滋味是完全不同的,刮真的还挺疼,很不惬意。不过剃头师傅挖耳朵和捶背倒真有绝活,耳朵挖得痒苏苏,好舒服;那捶背和松关节简直如在玩“打击音乐”:徐如飘雪,急如骤雨;重若擂鼓,轻若扬絮,直把主顾侍弄得身子像要飞升起来。 当然,事物总是与时俱进的,剃头堕贫终于“门户开放”,引进了西洋的推剪、挑剪和新式的刮须刀,他们学会理“西发”了,其身份也渐渐变成了理发师傅。主顾有男有女,男吹风女烫发,直至今日的焗油、摩丝、染发,花样翻新,争奇斗异。理发美容终于真正成了第一等的“顶上工夫”了,只是那按摩式的捶背松关节技艺很可能已经失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