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南河流的大灾难！

⊙ 图/周小林

　　生态之灾触目惊心:1000亿和大西南"水电倒爷"

　　中科院专家的忧患：30年内长江、珠江、澜沧江、怒江、红水河都将成为无数断节连接的阶梯

　　周卫东是江苏镇江一位民营企业家，去年他将企业的发展方向“调整”到电力上来。

　　“‘电串串’（电力项目的倒爷）的说法很让我动心，现在国家经济发展特别快，能源紧缺，投资水电站虽然前期投资较大，但后期营运费用低，可以在建设8年、运作10年后收回成本，之后的40~50年都是纯赢利。”在四川投资水电站项目的周卫东对本报记者说。

　　和周卫东一样，一些来自浙江、广东、福建等省的私营企业主成了目前西南小水电站开发风潮的先锋。

　　“圈水运动”越刮越烈

　　“我并不反对修水电站，但现在滥修电站到了非常离谱的地步，它将产生十分突出的问题，若不加以及时调整、管理，将对中国未来的发展留下十分可怕的后果。”12日，陈国阶在他的办公室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他同时承认，从一定意义上说，水能是西南各省众多资源中唯一具有全国重大战略意义的资源，开发西南水能对西南各省的发展将起着重大的支持作用。

　　陈国阶是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学术指导委员会主任、博士生导师。去年12月20日，经过近三年的实地调查，他写成了一篇《中国科学院专家呼吁尽快遏制西南水电站建设中的混乱局面》的报告。

　　陈国阶表示，云、贵、桂、渝各省区市，几乎无河不修坝，无江不规划搞梯级水电开发。仅新近由四川省地方电力局查出的“四无”（无立项、无可研或初设批文、无环评、无验收）的小水电站就有128座。

　　据《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不完全统计，仅以长江上游为例，金沙江干流大于15万千瓦的电站就规划了21座，其中仅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向家坝4座总装机容量就达3850万千瓦；大渡河干流规划17级；岷江上游7级，而岷江的支流马边河也规划9级电站开发，岷江支流青衣江规划18级；雅砻江干流规划21级，雅砻江支流九龙河规划6级，另一支流理塘河规划11级。嘉陵江干流及各支流、乌江干流及各支流也大致相似。

　　“按这样下去，30年内长江、珠江、澜沧江、怒江、红水河等都将成为无数断节连接的阶梯，长江之水不再是天上来，而是‘梯’上来，西南的天然河流将消失。”陈国阶说。

　　高利润驱动投资热潮

　　两年电力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影响，国有资本也纷纷进军西南水电站市场。

　　按照四川省计委提供的数据，以四川为例，国电集团、华能集团和三峡集团纷纷筹划开发该省几大河流；据了解，国电集团目前在四川境内已经拥有内部核算电厂6家，控股电厂5家，参股电厂两家，可控装机容量329万千瓦；华电集团全资控股电厂11家，参股4家，可控装机容量329.8万千瓦。

　　据四川当地媒体报道，大陆希望集团、香港天利投资公司等纷纷投巨资在西南建设电站。据四川省计委统计数据表明，浙江广厦集团、浙江金融租赁公司、浙江天源公司等近10家企业，先后与成都、绵阳、攀枝花等市、州签订的水电项目合作协议总投资额达35亿元。国内外资本在整个大西南的电力总投资额将超过人民币1000亿元。

　　据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测算，与火电相比，水电的成本优势明显。目前国内水电公司运行成本一般是0.04~0.09元/度，而目前火电运行成本是0.19元/度左右，如煤价上涨，两者的运行成本差异将进一步扩大。

　　“建电站可以卖电，发展经济，还可以帮助当地农民脱贫；开发造成新的人工湖泊，可发展旅游业。”在四川省洪雅县考察电力项目的私营企业主王兵对记者说。

　　但圈水电风潮的背后，诸多问题困扰着投资者。如四川宜宾县伊力集团拿到了横江的开发权，但该公司董事长章启明心里并不轻松。这个以射钉紧固器材等产品为主业的集团公司，资产规模虽然近亿元，但整个开发项目20亿元的投资很难一下拿出来。“我们将用现有项目盈余的资金作为资本金，通过融资渠道建设张窝电站。今后，以现有项目及张窝电站的利润作资本金，加上银行的贷款分期建设其余电站。”

　　地方政府成实际利益获得者

　　四川省电力部门的一位高层人士对记者表示，这种现状的根本原因是水权管理混乱造成的。我国的河流没有综合的规划，七大水系虽然有专门的河域管理委员会，但河流的支流都成了地方政府的资产，各自为政导致水电开发缺乏整体的规划。

　　事实上，西南各省区市地方政府也对水电站项目十分热衷。四川省政府曾表态：在符合四川省电力发展规划和电力集团建设要求的情况下，支持发电集团来川建设开发，谁干得快，谁先上。8日，川南宜宾市委书记在招商时表示要把当地变成水电能源基地，而去年云南怒江州也宣称要把当地建设成水电中心。

　　各自开发的背后仍然是利益的驱动。据透露，国家现行的水电税收政策导致了地方政府成了水电开发的利益获得者。水电站税收包括17%的增值税和10%的营业税，如果以云南省漫湾电站为例，这个装机125万千瓦的电站每年发电50亿度，按每度电0.2元算，每年收入10亿元。2002年该电站产生了2.1亿元税收,中央获1亿元，省级获0.5亿元，地方政府获得0.6亿元。

　　“现在许多地方上项目，地方答应出配套资金，立项时满口答应，实际运作时，配套资金根本就不到位。”一位业内人士说。

　　电力资深专家、中电联顾问朱成章认为，圈水电竞争导致两个问题：一是项目前期工作落后，前期项目储备资金不足；二是建设地点好、经济效益好的电站项目大家都抢，而地处偏僻、经济效益差的电站项目却无人问津。

　　生态之灾

　　“为了经济效益，许多地方不顾生态后果，不顾长远的电力市场变化，后患无穷。”陈国阶透露，不少水电站建于生态环境敏感区。比如，岷江上游的电站建设，产生大量弃方，严重影响汛期排洪；岷江上游汶川至茂县一带是变质岩出露区，历史上曾千辛万苦才把塌方、滑坡勉强治住，现又因为电站开发面临新的山地灾害。再如有的水电站还建于世界自然或文化遗产地之内。云南省世界自然遗产区三江并流区就准备开发数十个梯级电站，距四川省都江堰仅10多公里就有杨柳湖、紫坪铺两个梯级电站。

　　中科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副所长程根伟说，由于整个岷江上游被多达10个电站截断，岷江上游作为世界十大生物多样性中心之一，水生动物遭灭顶之灾，珍稀鱼类(如虎嘉鱼)已经基本消失。

　　陈国阶认为，西南地区水电站的建设已到了非整治不可的地步。他认为所谓建设水电站可以脱贫，仅是良好的愿望。“建国50多年来，全国因水电站建设移民1600多万人，现仍然有1000万人处于贫困之中。”

　　陈国阶认为发展水电可以带动炼铝、铁合金等高耗能产业想法也不切实际。“许多地方地处高山峡谷，既无配套的矿产资源，交通又不便，技术水平低；加上山区运输成本高，难以规模化、集约化经营，在市场上无法与已有企业竞争，至于造成的严重污染治理成本，更非企业所能负担。”

　　“对西南大多数中小型水电站而言，不少是径流电站，除了破坏河岸安全，也发展不了旅游；至于部分可形成库区的大中型电站，由于水污染加剧，治理成本极高，管理成本也极高，恐怕非旅游收入所能弥补。”陈在先前公开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补充说。

建国50多年来，全国不是因水电站建设移民的绝对不少于1000万人处于贫困之中吧。

川西北地区生态环境恶劣，破坏严重。我实地考察过的一些州县的原草甸、湿地地区，目前已经严重沙化。除了自然因素外，就是大兴水利。如果政府和社会不引起重视，四川将来会出现南方第一片沙漠。真切希望不久前在四川成立的南水北调西线办公室的那些人能够用点带科学技术含量的方法来办事，不要光喊可持续发展的口号，否则，中国的水资源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