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漂荡在千年迷雾里的《茶马古道》

郭建勋 · 发表于: 2004-9-6 22:20:55

在一个想要成为国际大都市的成都，在一个号称五星级的电影院里，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开着空调的影院里，似乎有些发凉。在放映厅里，在造梦般的幽暗的影片光影里，一条充满着历史记忆与现实宿求、一条充溢着酸涩和颤抖灵魂、一条多民族文化共存共荣交流的《茶马古道》，就在这个如梦境般的电影院，让我一个人静静地从影像里走了进去，并且跨越古今。田壮壮的《茶马古道》，讲述从滇西北丙中洛，到西藏茶瓦龙的怒江流域马帮和原住民的生活状况。从类型上看，是记录片无疑，而且是一部非常难得的既有人文内涵，又极具纪实电影美学规范的优秀的记录片。影片里的镜像语言，自然而又雄浑壮观，质朴的自然给人的视觉冲击，比之老谋子现在形式化的表述来得更猛烈，更具憾人的情感力量。加之数码技术的运用，同期声的成功运用，让你真正的有如在影片发生的现场一样。但是影片又有艺术片处理的方法，在剪辑与音乐等电影元素的使用上，又与真正的人类学电影有所区别。（当然这也是正常和没有高下之分的）这种处理方式，也使得本片既有真实记录历史的功用，又有了强烈的艺术魅力。影片开始与结局的空镜头让人感动无比，音乐大气低沉，天地之间有一种淡淡的悲怆，就像这个影片的气质，漫天的白雾包围了群山，真如仙境一样，让人看不透它的神秘。影片之始，群山遮掩在层层迷雾里，横断山谷里一些有着现代风格的小村，在近处的云雾的飘荡中，现出了美丽的容颜；影片结束时，云雾又重新漂荡着为小村子罩上了神秘的白纱。影片就是在这一百分钟里，向我们打开了《茶马古道》的一扇门，同时又为我们关上了它的另一扇门。影片打开的是茶马古道沿途的各民族的生存现状，是他们的文化与宗教的统一和谐相片的美好情况。影片中的民族信仰复杂，但都能和谐相处。天主教、基督教、藏传佛教都各有自己的一种生存范围，为的是每个人，尤其是马帮汉子都能在自己所笃信的宗教中，寻求到精神力量，以坦然地面对艰难的生存环境。我们随着马帮的行走，在影片开启的这道现实之门中，看到了一幕幕难以忘怀的场景：正强烈地受到外来旅游人员影响、用6种语言交流、有15口人的大家庭；曾为信仰坐牢15年、现年已经84岁的老牧师；走过了3个世纪、104岁仍能吃面的怒族老人；与哥哥共有一个老婆的马帮商人；跑了老婆的村长；有着赶马人传奇经历，行走在拉萨、印度、丽江、康定大茶马古道上的的82岁的老马锅头；那个为死去的驴子超度继而忍不住哭泣的藏族赶马的男人；谈过恋爱的年轻喇嘛；拒绝了所有求婚者，想看看外面世界的藏族女教师……在那些苍劲、茫茫的群山之下，每一张脸都让人思索着，每一个表情都隐藏着深邃的人世之痛，而那些脸部抽动出的矛盾和不安也正是茶马古道今日所碰到的……茶马古道让他们始终与外界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又深深地阻碍了他们与外界的进一步沟通。在影片的叙述里，历史记忆与现实生活结伴而存在的。年长者与青年人似乎就成了历史与现实的代言人。在半山腰上的小学生，103岁的老太太。小学生正在露天的简易的操场上打篮球，光影明晰；而在老屋里的老太太，处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见到一个老太太的剪影，她慢慢地向镜头走来，似乎正在从历史中走来。在要到镜头的地方，她拐进了老屋。在火塘边，一处光亮的地方，老太太慢慢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讲述了世纪沧桑里她的生活经历，茶马古道，讲述了政治、社会变迁中的古道及其周围人们的生活。一个因为信仰天主教而被关进监狱的牧师，一个自由信仰天主教的年轻牧师，传承的又同样一种文化记忆。与茶马古道并行，正在新修一条公路。那炮声隆隆里四处翻飞的乱石，那千年山岩中正在开辟的宽阔的、两三年后公路将开通的公路，那被乱石打翻在山崖下的骡子，似乎正在告诉我们一个时代即将结束。影片似乎正在关闭了未来的茶马古道。我们十分欢迎这个时代的结束，因为赶马营生太苦。但我们又十分担心这个时代的结束，因为文化多样性能否在公路开通后，旅游开发后继续得到正常的传承。我希望未来出现的情景，正如影片中充满象征寓意的晨曦中的山村那样，在天主教徒的祷告声里，天色渐渐变亮，最后直到阳光撒满宁静的山村。我更希望看到的是在茶马古道穿行过的地区里生活的人们，能在多样的文化类型里，过上美丽富裕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