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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开 发表于: 2005-2-13 17:50:51|显示全部楼层|阅读模式

[古建筑] 泸县龙脑桥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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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县龙脑桥之惑(上)


谢天开/文

A

“泸县龙脑桥,位于泸县西北大田场九曲河上,又名龙脑石。建于明代,是一座布局奇特,造型瑰丽雄伟的石雕桥。桥长54米,高4.5米,有12个桥墩,十三孔。桥中间的8个桥墩上,有二麒麟,一狮,一象,四龙所组成的大型石雕艺术群,形态各异,气势磅礴。”

──《四川建筑志》

正是这段文字让我对龙脑桥心仪了六年以上。

临界2005年春节,我与雷康、李晋、徐建宁诸君兴奋地抵达了这座桥。

一湾清绿的九曲河水,两岸慈竹依依,还有一些娇柔的乔木。距离四野菜花金黄灿烂的季节还远,但这正是蜀地的冬季,没有一点衰杀之气,麦苗儿如此茵茵,绿水浮些白毛红嘴的鹅鸭。这里虽不见南山,但一切都让人想起陶渊明的诗句与文章。

突然跃进眼帘的龙脑桥,成为我们视野的焦点,成为我们心跳的沸点。

雷康他们即刻进入状态,数码相机高速运行,亢奋不已。

我在大脑结束了瞬间地被震荡的思维空白之后,人,静静的伫立,眼球怔怔。

紧接一串这样的语汇出现在我的脑屏:阳刚、硕大、雄起。。。。。

直到我在写作本文时才想起上面的那些词汇的反义。一阴一阳,天地万物,凡是有生命的艺术的,都是有性情的。

在大型艺术石雕群面前,人的思维最活跃的不是形象思维,而是抽象思维。这是我在龙脑桥上的尖峰体验。直到返回成都家里,人,静对着电脑,只要一想到九曲河的墨绿与龙脑桥上那八个雄昂天地的瑞物,仅凭着思维的惯性还能产生如下的词汇:

巨大、深刻、急骤;激荡、演进、沉淀。。。。。。

对此我相当迷惑不解,这真为一个值得心理学家分析的现象。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这里,发生在民间,老百姓自己生活的民间。

B

在泸州至泸县的老公路旁,极不引人注目地竖立一块木牌:龙脑桥全国重点文物。

如果不是专程此处,汽车会将一晃而过。

生于1944年农历正月十七的张永栋老大爷,每天早上都要洒扫龙脑桥。这会儿他正砍伐了几根竹子,准备在桥头搭个凉棚卖点水果、饮料之类。

“文管所每月给多少补贴叫你扫桥?”

“15块钱。半年啰,还没有给。我还是照样扫桥。你要晓得桥哟?各人去看那三块石碑。”

与张大爷问答之后,我在桥头读第一通碑记: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

龙脑桥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

四川省人民政府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日立

这通石碑最大,汉白玉的。接着我又细读第二通石碑:

桥记

龙脑桥建于明代洪武年间,长五十四米,有桥墩十四座,中部八个桥墩依次雕有龙、狮、象、麒麟等吉祥物,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各部雕刻雄博刚毅,工艺规整,其细部刻工一丝不苟。故眼、耳、鼻、眉韵态十足,鳞翅流云栩栩如生。继承和发扬了秦、汉和唐、宋石刻传统。

这一通镌在普通青砂石板上的文字,不知为谁撰写。反正比《四川建筑志》上的记载更为详备,更具民间的草木泥土流水气息。

我根据上面文字的指示,又在龙脑桥上细走了一个来回,又专门爬在最大龙头上去察看良久。然后又退到跑上岸边坡上,眺望一阵。最终得出八个字的评论:“远取其势,近取其质。”当然这是借用中国画论。

龙脑桥的石雕细部的精美,让人起了大足石刻、安岳石刻、雅安高颐阙上的石刻。。。。。。那样的刀法那样的细臻。

然而,龙脑桥撼人心魄之处,还在于它的大气磅礴!经过我的细细观察体悟,终于破解了美的疑惑:这种大气不仅产生于它的硕大粗壮的比例,而且深刻诞生于这一方阴柔雌美细微的蜀中盆地平畴良田绿水之中。这磅礴是一种对比,一种英雄与美人般的和谐对比。

各位请看,龙脑桥的青砂石雕在经历了六百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有些泛红,在朝晖夕阳里,每每都要放眼出青铜般的光芒;而九曲河两岸田园在一年大部光景中都为青瓷一样的鲜嫩光洁。

美在于对比,美在于和谐。龙脑桥的雄伟壮观龙脑桥的雄博刚毅这就样呈现在天地人间!

能参悟美之惑是一种人生不可言喻的大幸福。

泸县龙脑桥之惑(下)

C

公元1368年,号洪武。朱元璋在应天(南京)称帝,建立了明朝。同时派兵北伐,元顺帝逃往漠北,元朝灭亡。

明太祖的洪武年至1398年结束,泸县的龙脑桥不知道在其中那一年建造的。

大陆历史学家范文澜说:在地主阶级代表人物的影响下,朱元璋逐渐脱化为地主阶级的代理人。他是采用老儒朱升进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登上龙座的。

台湾历史学钱穆说:“除却汉高祖,中国史上由平民直起为天子的,只有明太祖。”又说:“明代是中国传统政治之再建,然而恶化了。恶化的主因,便在洪武废相。太祖是一个雄猜之主。”(钱穆《国史大纲》)

钱穆真春秋笔!具体可读明史专家吴晗的《朱元璋传》作为参照,但一定不要读1964年版,要看1947年版的。

然而,以上的政治史,与龙脑桥的关系不大,因为修桥要的是钱是经济。

明开朝时国库是匮乏的。才有江南巨商沈万三献金修筑南京城的传说。

但,一般来说开国皇帝总是有所作为的。 “明初,朱元璋吸取灭亡的教训,实行了一系列休养生息,发展农业和工商业生产的措施,使明朝的经济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到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民户达1605万户,人口达6054万人,垦地面积达850万顷,成为明朝的鼎盛时期,世称“洪武之治”。(摘自高等财经院校试用教材《中国财政史》)

作为最小的佐证,我可以出示自己收藏的一枚“洪武通宝”来说明:古币为黄铜质,金灿灿的,上面的书法为一般告示楷书,但背面却有一个“福”字。古代的农民就讲究个吃、喝、住房与多子多福,明洪武年间的全国人口已与当时的欧洲相等。朱元璋晓得他们的心理,他的政治上高压与经济上宽松的政策应当说很对中国农民们的胃口。当地现在还有民谣:“白天有酒喝,晚上有奶摸”。此为农民们最实在最具体的小康生活。而文人骚客们的总结与评论总是滞后的,比如明代著名的烹饪专著,高濓的《遵生八牋》和韩奕的《易牙遗意》都在若干年后才成书。

那么洪武年间我们成都又怎样呢?《成都城坊古蹟考》转载:“《明史。李文忠传》:‘洪武四年秋,傅友德等平蜀,令文忠往抚循之。筑成都新城,发军戍诸郡要害乃还。’”

说明那时的成都正在大搞新一轮的城市建设。因为那时候的成都在元人大屠杀后,人口锐减。

当然,教育也不可缺失。现在四川保存得最好的崇州市文庙,也是始建于洪武初年。

泸县龙脑桥,就是修筑于这样的洪武年间。就究洪武那一年,我没有考查到。

在张永栋大爷率领下,我们又爬上岸坡,在文物管理所对面的一处猪圈兼厕所旁目睹了仆在地上、搁在墙脚的数块石碑,已经断裂得不成样子。张大爷说,在他小时候这些石碑都矗立于桥头的碑亭里,碑亭高大得很,是文化大革命时候捣毁的,所有的材料都拿去砌猪圈了。

断开的残碑上,密密麻麻的姓氏,全是六百年前集资捐款人的名字。从姓名上也能看出的人们文化与思想,他们的向往他们的追求。因此,抄录一些六百年前长于斯死于斯的男女姓名如下:

李文甲、先国栋、史毓朝、黎登科、全天儒、万登禄、王化远。。。。。

李郑氏、王胡氏、古来凤、王坤芳、曾兰洁。。。。。。

看完残碑以后,我们又来到桥边。遇到一群到桥边向土地神上香鞠躬的年青人,他们穿西装,从深圳打工返回。我还来不及查问他们姓名是否与残碑有关系,年青人们就走了,说是去看正月十五舞龙灯的彩排。

D

就在原碑亭旁边,我又阅览了一块石碑:

龙脑桥维修记

龙脑桥是我县地区文物中的一株奇葩,以其别致造型,精美的雕刻,备受世人赞叹。由于桥身低矮,加之解放后下游修建电站水位升高,致桥身常被淹没,亟待维修。终省、市、县有关领导和专家多次察看决定将桥墩升高一点三米,同时维修断裂龙头。维修工程由沪县水电安装工程公司承包,泸州川江起重运输机械厂制作龙门吊架。工程从一九八八年五月廿五日起至一九九零年三月底结束。施工中在交通运输、供电不便的情况下,工人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圆满完成了维修任务,不仅保护了这一珍贵文物的安全,同时,两岸群众也结束了饱受了洪水期难于涉水通行之苦。

龙脑桥维修领导小组

魏均德 赵伯阳 张光焕 殷朝在

冯仁杰 赖正权 杨廷灿 曾发明

何树安

一九九一年五月十五日

我几乎是气喘吁吁地读完这通石碑的。我说:这些维修的工人真不容易。

张永栋大爷说:当年筑桥的工匠更不简单!这些雕塑都是的整块石头雕的!

是呀,六百年前的生产力,怎能与现今相比?!

我还感到惊怪的是,这里乡人乡党们总爱将自己的姓名勒碑以图永志。而听信于盅惑将当年损资集资的人的石碑被毁弃于猪圈厕所,今天的人们总相信历史是自己开创的?!

其实,从现有的资料看,沉重庞然的龙脑桥在近五十年里所遭受的折腾最多。《四川建筑志》上记载:“解放后将该桥第十孔升高5.3,以利通船,形成一道桥上桥,使桥别具一格。”

现在,那样的桥上桥又取消了。龙脑桥高离水面,历史在新的层面又开始循环。

张大爷还介绍:在他小时候,就在龙脑桥大田村一侧岸坡边上有一座龙脑寺,香火旺得很,在文化大革命中也砸了。现在又在小马村一侧岸坡上重盖了一座。雷康他们跑去说没有看头。我只是去凭吊了旧时龙脑寺的遗址。

我再次步行于龙脑桥,缅怀与猜想当初“洪武之治”在这里的呈现出的盛大光景。

从小马村一侧指点过来,龙脑桥的雕塑依次为:麒麟、象、龙母、龙公、龙公、龙母、狮、麒麟。为什么如此排列座次,龙脑桥的礼数又让人迷惑不解了。

再有,龙脑桥单是从交通的功能来考察,属于简支梁式的桥梁,在这宽不过四、五十米的九曲小河上,搭桥完全可以简简单单。而现在的精美大型石雕群装饰,可以说龙脑桥是艺术效果远远大于它的交通功能。何以如此?!张大爷们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正因为如此龙脑桥才为国家重点文物。

回到成都又查找到:一组龙脑桥旧光景的黑白像片。那硕大雄健的瑞物们紧紧贴在水面,就象从水中昂扬出来的一样,水面又倒影着它们、冲激着它们。极为容易让人豪情满怀。审美价值远在现今之上。

巨大、深刻、急骤;激荡、演进、沉淀。。。。。

这些雄视天地人间的阳刚词汇,始终在龙脑桥上空盘桓、坚守,自六百年前的洪武年间开始,对于生活这方蜀中肥沃柔美田园的人们容易养成的懒散性情始终是一种激劢,一种昂扬向上一种击水中流波澜壮阔的激励。

临走之时,我心中还存在一个最大的迷惑,还没问:为什么经历了那么疯狂的文化大革命,龙脑桥居然奇迹般地独自单单地屹立在这里?!

此为桥之大幸矣?!泸县之大幸矣?!巴蜀人民之幸矣?!

这里风和日丽风光旖旎,自有龙脑桥之后,这里雄秀巴蜀。

2005.2.3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2-13 23:29:5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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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从林 发表于: 2005-3-3 21:14:57|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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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泸县得胜的,怎么先前也没听你们说要去龙脑桥??不过我回家有点晚,二十九到家的.
 leikang 发表于: 2005-2-13 17:52:52|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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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好文章哈,不过需要自己编辑一下哦
 楼主|谢天开 发表于: 2005-2-13 17:59:15|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图片请看雷康站长的!

能对龙脑桥解惑答疑的,请赐教.
 绿人树 发表于: 2005-2-14 11:47:41|显示全部楼层
绿透千枝花一朵,芬芳艳丽评谁说。春风雨露几纵横,不解江山今古别。
 徐建宁 发表于: 2005-2-14 17:36:25|显示全部楼层
泸县龙脑桥之惑泸县龙脑桥之惑

这就是文章中提到的张大爷。
 徐建宁 发表于: 2005-2-14 17:38:34|显示全部楼层
泸县龙脑桥之惑泸县龙脑桥之惑

雷康正在采访张大爷。
 徐建宁 发表于: 2005-2-14 17:51:24|显示全部楼层
泸县龙脑桥之惑泸县龙脑桥之惑
 江阳公子 发表于: 2005-2-15 14:45:36|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老泸县的,现在是龙马潭区的。

感谢楼主让我这异乡游子看到来自老家的消息。

好一座龙脑桥,好美的一篇关于龙脑桥的文章,还有图片!
 纸帆船 发表于: 2005-3-17 12:28:27|显示全部楼层
偶再次自己检阅了下《龙脑桥》,偶觉得比《福宝场》来得扎实与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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