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十”字纹的来源及象征

“十”字纹藏语称“嘉章”，是藏语rgya-grma的译音。如十字形、十字架、交叉金刚杵等。“十”字纹是一种传统的装饰纹样，世界各国的各民族中都曾使用过或正在使用着“十”字纹；在我国现代藏族的建筑、家具、服装、器物等装饰上，均使用着各种形式的“十”字纹。

一：“十”字纹的来源

“十”字纹及其变形图案在世界各国的各民族中，曾被普遍使用。现当代原始土著部族、考古文物及各少数民族文化遗存中也都存在着“十”字纹。

据有关资料记载：早在公元前二千年，埃及、古稀。腊、印度等地曾出现过20余种“十”字纹样图案。18世纪的芬兰塔瓦斯特兰挂毯中绘有太阳“十”字纹；同样在18世纪的挪威南方哈陵达尔的马轭，左右有太阳“十”字通心圆；1818年丹麦西兰岛北部腓特烈斯堡俱乐部刺绣图案上有太阳“十”字纹。据史诗记载，1219年6月15日丹麦王国瓦尔德玛维克托里斯(也称胜利王)率军作战时，一面带有白色十字的红旗从天而降，丹军转败为胜。此后白色十字的红旗就成为丹麦的国旗。受其影响，挪威和冰岛等国的旗帜上也有十字。

我国夏代晚期的文物方钺上镶嵌有“十字纹，钺是古代用于杀戮的刑具。此器方形平刃，阑旁有两方孔，似用于皮条捆扎。器物中心有一圆孔，其周围用绿松石镶嵌“十”字纹六组，纹饰较为特殊。

据我国考古发现，在新石器时代的众多文化遗址中，“十”字纹形状十分普遍：仰韶型、屈家岭型、马家窑型、半坡型、青铜器铭文型等尤其是仰韶文化遗址，都有大量“十”字纹的文物被发现。青海东部地区马家窑文化出土的彩陶图案中，以“十”字纹和万字纹为主题纹饰的构图特别多。

在湖南高庙遗址(距今约7400年)中“太阳鸟神徽”，由太阳纹、鸟纹、作物纹、阔口獠牙、变形獠牙组成，伴以树林、高塔式建筑、形太阳纹等符号，常成组合地出现在湖南大塘遗址(距今约7300～6990年)中一模一样的“太阳鸟”神徽，还有太阳、傩鸟禾苗、花卉、树林，绳索符号、×形巫术符号田字纹、干栏式居室、神殿、三联式高塔群形太阳符号等，也有成组合地出现。

在江浙一带的河姆渡文化(距今6900年)，太阳鸟神徽向多样化发展，有双头太阳鸟神徽、双头月亮鸟神徽、太阳鸟拥日出海图、傩鸟拥傩面具、傩鸟拥嘉禾、三尖式神冠、太阳禾穗纹、四首共体e形太阳鸟，形太阳符号、双鸟孵卵、太阳纹家猪(身上绘有太阳纹)、太阳纹蝶形器、稻穗束、花卉盆景、蚕纹、鱼纹、波涛纹等等，也常常成组合地出现。在泰安、济宁、嘉祥一带民间艺术中广泛流行的八角“十”字纹太阳生命符号，都是泰安大汶口文化彩陶上的代表性符号。

“十”字纹的起源，有研究者认为：可能是十字花科植物纹样的演化。在人类发展的史前时期，原始先民们多将植物的几何图案作为装饰，“十”字纹遍及世界各地，早在公元前两千年就有几十种，这是十字花科植物在工艺装饰中的反映。还有一种较为普遍地认为：“十”字纹来源于早期人类对太阳的崇拜。

据在西藏山南地区昌果沟考古发现大量陶片(属新石器时代遗址)，陶器纹饰除了有网纹、弦纹、短线纹、圆圈纹、圆点纹、人字纹等外，还有许多“十”字纹。难怪至今在西藏山南地区的氆氇中“十”字纹是图案纹样中的主体该地区氆氇为全藏区最著名。由此可见，西藏山南地区应是藏族“十”字纹样的发源地之一。

综上所述，“十”字纹出现很早，并在世界不少民族中都曾运用过。可见，世界各民族之间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如今，在有的民族中已经消失，有的民族却仍旧使用着“十”字纹，成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装饰纹样。“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世界的”。

二：“十”字纹的象征

从符号学和纹章学的角度来看，考古发掘的“十”字图纹及其变体、日纹和日崇拜岩(崖画包括石窟画均反映了太阳崇拜为人类早期的一种信仰。但后来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民族和国家里，由于历史、宗教和风俗习惯等原因，赋予了“十”字纹样以各种不同的含义。

1、国外“十”字纹的象征

在西方，“十”字纹样作为一种符号，似乎使所有力量都象凸透镜聚光那样聚集在它上面救世主耶稣也被钉在十字架上，因而它成为基督教信仰最重要的象征符号。“十”字是太阳生命之树，基督头部轮光光芒放射，也是太阳。在基督教的文化传统中，圆圈与十字架结合的图形代表天空与大地。十字架在古罗马帝国是一种残酷的刑具，一般用于处死奴隶和开罗马公民权的人。

据传基督教使徒彼得(耶稣的门徒之一)是被倒置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像基督一样直立在十字架上受刑。后来倒置的十字架就成为“谦卑”的象征。同时，它也是倒置的生命之树的象征，这一理念源于“精神”的“根”植于天上，而枝叶朝向大地。

1519年，当西班牙殖民者科尔特斯率兵登陆墨西哥后，他们发现当地的许多神庙里有各种各样的“十”字象征，可那里的托尔特克人却把“十”字当作做“雨神”特拉洛克与“草木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象征。基督教的象征“十”字形，在亚述(西南亚古国)人眼里却成为了天神安努的象征。

英国皇家禁卫军骑兵头盔的正中，也有一个光芒四射的十字，它是战士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象征。同样是红十字，缝在军服上，也可以成为侵略的符号。中世纪以罗马教皇为首的天主教会，勾结封建统治者所组成的军队，以“十字军”为名，对东地中海沿岸地区发动侵略性远征，史称“十字军东征”。

西方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十”字符号一词来自拉丁文crux。它的真正含义是痛苦或折磨。基督教的十字架符号，其意义接近于拉丁文的原意。

十字纹的变形，这种变了形的十字图形，是印度耆那教(印度除印度教、佛教外的另一大宗教)、佛教与崇奉毗湿奴神的人们最尊崇的象征图形之一。此图形由十字形沿中心旋转并将四只“胳膊”顶端弯曲一个角度而成。其中，顶端角度顺时针弯曲的图形，是男性力量的象征，逆时针弯曲的图形则是女性的象征。但是，逆时针弯曲的图形后来又蜕变成了巫术与负面力量的象征。

奥地利装饰学家阿道夫。卢斯对“十”字纹样提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解释。他认为“十”字纹样是性欲的体现。他在一篇论文中写道：“有史以来的第一种装饰，十字架，是性欲的……横条是一个躺着的女人，竖条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创造十字架的人有过贝多芬所经历过的冲动，他象贝多芬创作第九交响乐时一样，心中也有一个天堂。”

凯尔特人(古代印欧民族成员之一)的十字形由十字架与圆圈图形组成，比基督教的十字架早出现了几个世纪。这种图形最初是生育繁衍的象征，因为十字形象征男性力量的生成，而圆圈是女性的象征图形。

“十”字表示太阳在印第安人中较多存在，如阿兹特克人的宇宙图(宇宙树)中有十字太阳图案；纳切斯人亦有多种十字变体图案。在十字演化为十字架并成为基督教象征之前，古埃及与希腊早就存在象征太阳神的十字形。

也有人提出：在亚洲，十字甚至有着共同的象征：太阳、火、生命。古代亚述人、古巴比伦人、古印度人及希腊人等的十字或十字变体符号均反映了日神光照四方之意。国外研究者说：“而中国则将视其为大地”。

2.国内“十”字纹的象征

和世界其他民族和地区中普遍存在的一样，我国彩陶纹、青铜器符纹、岩画纹、木纹等等都包含有大量的十字及十字纹符，十字及其变体纹样或符号有多种象征涵义，其具体象征主要有如下：

与黄帝氏族毗邻的渭河平原太阳神神农炎帝早期活动的地域，虽然也有蛙枕、鱼枕，但中心孔则多为“十”字形植物花瓣形纹样，它象征太阳。

d字形象征好运气，实为“十”字形“太阳纹”符号的发展；“十”字和“e”图案是火和太阳崇拜的象征；“十”和“d”是相通的，它们都是太阳的象征，而且都是以旋转光焰表示太阳崇拜。

中国民间在红纸圆桶盖上贴“十”纹样黄裱纸封(圆形“十”字象征通天通阳)；民间的“十”字八角纹花朵，就是象征太阳的花朵，是太阳崇拜与太阳之花植物崇拜的合一；山东嘉祥农村妇女绣的鞋垫最流行的图案也都是大汶口彩陶上的太阳八角图案、十字回纹旋转图案；千阳民间祭神的“千人帐”也是以蜘蛛为中心的“十”字太阳纹样，四角为“八芒”花瓣太阳纹样，这个“十”字、“米”字太阳中心的蜘蛛，也是太阳，而且是太阳的主宰者太阳神。

我国最早出现的7000多年前长江流域河姆渡文化陶盘中心以鸟喙为象征的四鸟呈“d”字形圜天旋转，以及圆形纺轮中心的太阳“十”字和太阳光焰圜天旋转符号，都是人类共通的生生不息生命意识的表象符号。

我国已故著名学者丁山同样指出十字是太阳神的象征，这是他对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详考后的一大结论。“十”字象征着太阳神，这种象征具有普遍性。世界其他各地民族中均有十字日神的例证。纹章学家认为，“十”、“d”、均象征太阳神。

“十”字纹在民间流传至今仍旧不衰，是因为将其作为神圣的吉祥符号之缘故。“十”字纹的所有边长都相等，它给人以平衡感。平衡理念最具代表性的象征就成了“十”字纹，因而它在古代的象征图形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在许多不同的传统文化中，十字形都是作为宇宙的象征：它垂直的线条代表精神、男性，它水平的线条代表大地、女性，而十字形中间的交点则代表天与地的结合。十字形本身又是人类联合统一的象征。

据《中国象征文化》一书载：“十”字纹一是象征了生殖崇拜，如十字是生殖器(女阴)的象征；二是象征了宗教信仰即太阳崇拜(十字代表太阳)。

也有人认为：“十”字纹体现了最原始最简洁的意义：十字是阳光四射的简化符号形式，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它与昼夜及四季更替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佛教的教义中，“十”字是完满具足的意思。“十方”指的是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位。唐太宗在《三藏圣教序》中写道：“弘济万品，典御十方”。

在医务界，红“十”字则是救死扶伤的标志。

3.藏族“十”字纹的象征

虽然象征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但他们毕竟在不同的文化传统中有自己的特殊寓意，因而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特别是许多宗教派别与传统文化习俗，均使用大量的象征物或象征意象来区分它们之间的差异与崇奉的对象，这就使得象征开始被他们分门别类地归入了各自的系统，便于人们按系统单独查找。

英国著名艺术理论家共布里希在研究了西方传统中“十”字符号的各种表现后指出：“这种象征符号的历史之所以特别具有启发性，原因就在于人们相信十字符号的力量可以抵挡邪恶；快速画十字的手势可以驱赶恶魔，用粉笔草草写个十字也有这样的功效。”“我们这里又可以看到，在创造某种传统的过程中，是有许多的动机汇集在一起而起作用于的。在一本书的封面上，或在教堂的门上设计个十字形无疑是为了表示要得到神的保护，也表示这本书或这个地方是神圣的。”他的这个结论也适用于对藏族建筑、器具、服饰等上运用的“十”字纹样的释义。

“十”字纹样在西藏山南地区的氆氇中是图案纹的主体。氆氇在元明时期就已经闻名于世，藏族在氆氇上常织有十字纹，氆氇是藏族传统的面料，是一种富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可制作服装、坐垫等生活用品。藏族喜欢以有“十”字纹样的彩色氆氇装饰坐垫、靴子和藏袍的领口、襟边等，民间设计家们按递增规律，将“十”字纹样组织起来，用色条将其分成单元，衬以底色，并以各种色彩装饰形成了美丽的图案。在门巴族和珞巴族的袍、靴上，也常常可以见到“十”字纹图样。

氆氇是藏族妇女用优质羊毛捻线，用腰机或脚踏分经纺织成的羊毛料子，面窄、较厚，宽七、八寸，长约三十六尺。质地细密柔软，具有保温、隔潮、结实耐用的优点。十字纹氆氇是用白色或底色在面料需要的部位，按照一定的规格用线扎结成十字纹样，然后染色、晾干，把线结拆去，显示斑纹。这种缬染的花，因为边缘受染液渗润，都有自然形成的色晕，显得既稳重又豪放。

此外，在藏族建筑的木雕、家具装饰图案等中，常运用“十”字纹或“十”字变体纹样。藏族用“十”字纹样做各类装饰，它的寓意可以说是由多种动机汇集在一起的。它可能性是为了求得佛祖的保佑，可能是为了避邪，也可能是由于审美习惯的影响，长期以来以“十”字纹样为美，相沿成习，便作为装饰。藏族人认为“十”字纹样象征着“慈善”、“爱抚”、“与人为善”的吉祥含意，用它配置起来的“十”字纹连续图案，更有和蔼可亲的感觉。

藏族活佛在佛事活动中手持的一种法器，藏语称为“多吉加樟”，汉语叫“十字金刚杵”，它象征坚不可摧、所向无敌。有多种形状的十字金刚杵，此物既有实物，也有用图纹。

凌立，康定民族师专副校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