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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客网 文化艺术文学 详细内容
发布者: 金达莱|2011-9-13 02:17|查看: 96|评论: 0|来自: 东方早报

《白下琐言》愧对乡邦先贤

导语:对于乡邦文献,后人应怀崇敬之心。“南京稀见文献丛刊”有个阵容强大的编委会,《白下琐言》本身亦如此。但不管是学养不足,还是态度不够敬恭,缴出的答卷多少令人失望。若把话说重一点,只怕愧对乡邦先贤。
 

《白下琐言》

《白下琐言》

关于南京掌故,周晖的《金陵琐事》、顾起元的《客座赘语》和甘熙的《白下琐言》无疑是三部最重要的著作。前两部都是明朝人写的。《白下琐言》于道光年间问世,距今不远。书名以“白下”呼应“金陵”,复以“琐言”关合“赘语”,足见与前两者有一种自觉的传承关系。朱脑凇督鹆旯偶M伎-凡例》中评曰:“惟研究清代史迹,仅凭方志,尚觉不足,如洪、杨乱前,甘熙《白下琐言》,实为杰作”,并在正文中广泛引用。此书不易得,近有南京出版社排印出版点校本,收入《南京稀见文献丛刊》,嘉惠学林。笔者买到一本,饶有兴味地展卷,但阅读的乐趣常被屡屡出现的标点错误败坏,而且有些地方错得离奇。

我们今天使用的标点符号是近代从西方引进的。古书无标点。读书人必做的一项功课是断句,即圈点。提到某人有文化,北方民间至今犹有“断文识字”的说法,足见只识字是不够的。《白下琐言》有几次提到“胡心斋师”,应是作者的业师。“胡心斋师云:‘古书不刻圈点,而古文不传之密全在圈点。’”(点校本卷三,47页)这话说得很到位。据说台湾的高考国文试卷中有一道题是标点古文。点对了,足以说明是读懂了。点错了,就是青蛙跳水,“扑通”(不通)。本文只是选择性地举些实例,质疑《琐言》标点者是否读懂了原书。

按《客座赘语》载:“城之西北有宝船厂。永乐三年三月,命太监郑和等行赏,赐古里满剌诸国宝船共六十三号,适当其地。”(卷一,13页)

笔者按:如此断句,成了永乐皇帝命令郑和把六十三f宝船赏赐给古里、满剌诸国。(古里国,其故地约在印度半岛西南部喀拉拉邦一带;满剌为满剌伽的缩写,今马六甲。两者间应有顿号。)但不知宝船一旦移交,郑和等人如何回国?应作“命太监郑和等行赏赐古里、满剌诸国,宝船共六十三号……”

明南漳郡主墓在板桥杏华山下。仪宾、周合葬,俗呼周府坟。旁为祀田,今尽鬻去。郢靖王楝,太祖第二十四子,永乐六年之藩安陆,十二年薨,无子封除,留内外官校守园。王妃郭氏,武安侯英女。王薨逾月,恸哭曰:“未亡人无子,尚谁恃?”引镜写容,付宫人曰:“俟诸女长,令识母。”遂自经。其三女封光化M城南漳郡主,宣德四年移居南京,见《明史》。仪宾,字英璧,见《倪文僖公集》。上元周石渠秀才书,仪宾之裔也。(卷二,34-35页)

如此断句,似乎有两个人与郡主合葬,一名仪宾,另一位乃顿号后面那位姓周的。于理于礼,此种安排绝对讲不通。仪宾是明代对宗室亲王、郡王等的女婿的统称,是头衔。下面说得更清楚:周仪宾字英璧,上元名书字石渠的周秀才是他的后裔。

铁汉和尚,居牛首东峰下,独坐数十年,尝蓄二猿。子自随,有所须,猿则解意。与龙眠方坦庵学士拱乾善,特构一轩,方来即居之。和尚化去,二猿悲鸣不食,死葬于塔侧。(卷三,47页)

莫非这位高僧除了蓄养两头猿猴,还有个儿子追随他?“猿子”其实是“小猿”的意思,如同“猴子”便是小猴。

姚惜抱先生主讲钟山书院,先后二十余年,历时最久,教泽及人为最深。祺仁伯兄从游学诗,先生诱掖奖借,谓五律似钱,刘将来必成家数。(卷三,53页)

此处大谬。“五律似钱”,如果单指一位钱姓诗人,后面的“刘”与“祺仁伯兄”又是什么关系?古人行文若单独标举某人,一般不能只称其姓,应连名带姓,或称其表字、官职、籍贯、郡望、别号等。如称李白为“太白”或“翰林”,称杜甫为“子美”或“工部”。只在对举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时,才仅称其姓,如“王杨卢骆”,如“李杜”、“韩柳”、“苏辛”。实际上,此处钱刘并称,应指中唐诗人钱起和刘长卿。“大历十才子”的多种版本中,有一种包括钱刘两人。钱起的《湘灵鼓瑟诗》结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传颂千古。刘长卿则以“五言长城”自诩。姚鼐夸奖作者同族的“祺仁伯兄”,预言他“将来必成家数”,从哪里又杀出来另一个姓刘的人?

乙酉仲冬,祺仁伯兄摄宝应学篆,过扬州,于市上得晋残砖一块。其文曰“永和右军”,四字在篆隶之间。时仪征阮公总督云贵同里汪梧山刺史,选授鹤庆州篆。家大人以拓本从汪刺史寄呈于公为跋一则,由滇寄还。跋曰:“余固疑世传王右军书帖为唐人改钩、伪托,即《兰亭》亦未可委心何,况其余曾以晋砖为证,人多不以为然。贵耳贱目,良可浩叹!”(卷三,54页)

不如断为“时仪征阮公总督云贵,同里汪梧山刺史选授鹤庆州篆。家大人以拓本从汪刺史寄呈于公,为跋一则”。这个问题不大。奇怪在后面,把“何况其余”拆开了。应作“即《兰亭》亦未可委心,何况其余”。

明时军家皆功臣之裔,声势煊赫,与庶民异,故有“只许军家放火,不许民家点灯”之谣,至今犹啧啧人口。岁暮祀灶,军三民四。《客座赘语》载:“秣陵人家以十二月二十四日夜祀灶。”此其证也。今则无论良贱以十二月二十四夜祀灶,独龟子二十五日,犹相传为笑谈,岂明时有教坊司?此亦著为令甲,若辈固不敢讳耶。(卷三,57页)

“岂明时有教坊司?”奇哉此问。甘熙熟悉明代南京掌故,《白下琐言》里亦提到“明初设教坊司,立富乐院于乾道桥,复移于武定桥等处,至今其地犹呼曰院门口”(卷六,104页)。

作者的疑问不在于明代有没有教坊司,而是在于,是否因为明朝曾经规定乐户祀灶不得与军民在同一天,所以直到清代,妓家仍不敢不遵。那个问号应该放在句尾:“岂明时有教坊司,此亦著为令甲,若辈固不敢讳耶?”

一路写下来,有点沉闷。下面放一段赞美南京风物的“片花”,与读者诸君一起轻松一下:

蔬菜之美,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昔贤称之。今之瓢儿菜,甘美绝伦,味较北地之白菜为厚,或谓即菘菜,必经霜雪始佳。秋末尚早,未可入馔,予决其非。所谓箭杆白菜,以盐腌之,为御冬计,则菘之属也。红萝卜、白芹菜、雪里蕻,均为他郡所无。又,诸葛菜、枸杞头、菊花苗、豌豆藤、马兰头、苜蓿头等类,风味各别。周幔亭先生尝集十数种烹调,若盛馔以馈当道,名人韵事,固自不同。(卷三,58页)

最后一句,断作“周幔亭先生尝集十数种,烹调若盛馔,以馈当道”,就更妥帖了。“菊花苗”,应该就是今天的“菊花脑”。沈宏非在《参与重大历史事件的小吃》中说,“菊花脑”或称“菊花涝”、“菊花劳”或“菊花挠”,但弄不懂为什么菊花也有“脑”。鄙人愿进一解:若“miao”转音为“nao”,则“苗”变“脑”也。

由四象桥转西,抵升平桥,沿河一带石岸整齐,谓之晒常旧为邑人陈万顺后宅,不通行人。前门在中正街,有广厦数百间,聚族而居。陈在京开绸缎庄,家素封其地为晒谷之所,对岸为旧内城墙,屹立如屏,或谓背有依靠,旺气大聚。(卷六,103页)

应作:“家素封,其地为晒谷之所。”

胡心斋师云:“上元教谕毛俟园先生藻,泗州人,其时艺取法天崇,国初而参以制科体格,为举业正宗,尝监理钟山书院,姚惜抱山长、康茂园方伯极推重之。”(卷六,109页)

中国历史上,凡对举前后赓续的两个年号,可只取第一个字,如开天(开元和天宝)乾嘉(乾隆和嘉庆)同光(同治和光绪)。此处,天崇为天启和崇祯的连称,与接下来的“国初”(清初)并列。应点作“取法天崇、国初,而参以制科体格”。

收藏印章为文人韵事。秦汉六朝铜印世所汗觏,而赝作居多。明人皆以石印文。何以后名手叠出,笔法、刀法、章法各臻其妙,实足以振唐宋之衰,而追秦汉之盛?(卷六,112页)

此处应作“明人皆以石樱文、何以后名手叠出,笔法、刀法、章法各臻其妙,实足以振唐宋之衰,而追秦汉之盛”。与上文的钱刘一样,文何分指文徵明的儿子文彭以及何震。两者皆为明代中期的篆刻名家。文彭(1478-1573),曾任南京国子监博士(《儒林外史》里的虞博士做的亦是这个官)。何震(1522-1604),安徽休宁人,寓居南京,与文彭齐名。标点者见到“何”字,便以为是疑问句,似乎甘熙不明白,为何后世的篆刻能超迈唐宋,直追秦汉。

卜世俨,字若思,上元人。康熙甲辰武进士,任贵州镇远卫守,御吴三桂之乱,从容殉节。死事闻,赠都司佥书,荫一子千户。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圣祖仁皇帝南巡,特赐“尽节边疆”匾额旌之。子殁,无嗣,荫袭已断,仅有侄曾孙士恒承祀。御书匾额,本恭悬于牛首山下之家祠,年久祠圮,湮没无存。公为明隆庆进士,卜履吉之裔,今郡庠生。汝为其同宗也,述其详如此。(卷六,117页)

这里有点乱。其实说的是,卜世俨是明隆庆进士卜履吉的后裔,而今天的江宁府学生员卜如为与他是同宗。所以,应作“公为明隆庆进士卜履吉之裔。今郡庠生汝为,其同宗也”。

杨君天璧,字绣亭,江宁诸生,善山水法,黄鹤、山樵气息深厚。(卷八,159页)

应作“善山水,法黄鹤山樵,气息深厚”。黄鹤山樵是元代大画家王蒙的别号,不是“黄鹤”和“山樵”两个人。杨天璧作画师法王蒙。

江宁陈醇斋大令士全,家赤贫,幼学织绒为业,未及冠,始发愤读书……丁酉举人,甲辰大挑一等,分发北河,徒步至保阳,布袍见上官,或非诮之夷,然自若也。(卷九,164页)

应作:“布袍见上官,或非诮之,夷然自若也。”

道光己酉七月,有为《江宁水患私说》者达诸制军陆公,遂复有永塞东关之议。梅伯言闻之,力持不可为之,指陈利弊,作书致陆公。其略云:“近接敝乡寄到《江宁水患私说》一篇,不知出于谁手,所言颇畅,其中‘元武湖湮,东关制坏’二语尤得要领,惟其言可治者三,除挑浚内河之外,如荡除草鞋夹洲渚及开通海口、沉船积沙等语,其意非不善,奈工大费繁,难以集事,仍属空言无补……”(卷九,167页)

按:梅伯言,即梅曾亮,上元人,清代著名学者。此文概略,亦见夏仁虎《秦淮志-人物志》。民国末期,卢前(冀野)主持的南京市文献委员会和南京市通志馆曾集佣南京文献》(有上海书店1991年影印本)。夏氏此书收入该丛刊第二十四号(民国三十七年十二月)。凡《南京文献》刊印的古籍皆用圈点,不用现代标点符号。其相应段落如下:“惟其言可治者三。除挑浚内河之外。如荡除草鞋夹洲渚。及开通海口沉船积沙等语。意非不善……”之所以如此断句,盖言者建策三条,一为挑浚内河,二为荡除草鞋夹洲渚,三为开通海口沉船积沙。草鞋夹在长江中,海口离江宁城更远,此所谓大言无当也。况且,海口因有沉船与积沙而阻塞。为开通海口,需要清除沉船与积沙。若用顿号断开,似乎反以“沉船积沙”为疏浚海口的手段。

先将秦淮正河一律兴挑宽处,视河身之广狭以定,则深处统以及丈为率,如有余款,再将青溪、运渎诸河一并浚之。(卷九,169页)

复按:应按《南京文献-秦淮志》,断作:“先将秦淮正河一律兴挑。宽处视河身之广狭以定则。深处统以及丈为率。”

偶读《纪文达笔记》,载京师一民家停柩遇火,无路可出,乃合家男、妇于室内掘一坎,置棺于中,上覆以土。坎甫掩而火及,棺竟无恙。(卷十,173页)

世上没有《纪文达笔记》这部书,只有纪晓岚(谥文达)的《阅微草堂笔记》。应作“纪文达《笔记》”。

如果说,古文句法参差不齐,不明文理者难免断错句读。反之,骈文一般都是四六句。即使没有读懂,按四六点断,一般不会出错。然而不然,标点者连骈文也会点错。《白下琐言》有骈体跋文数篇。

邦族言归,井里非旧故家,乔木未几而夷为丘墟。栾却名族,亡何而降在胥隶。(跋一,181页)

应作:“邦族言归,井里非旧。故家乔木,未几而夷为丘墟。栾却名族,亡何而降在胥隶。”

烬后楹书轩前,片石触今昔,能毋哽咽?(出处同上)

应作:“烬后楹书,轩前片石。触今昔,能毋哽咽?”

朝市大隐,梦回阙北;觚棱儒林,丈人身备。江东文献,溯厥生平,雅耽纂述。(跋二,182页)

按:“觚棱”,宫阙上转角处之瓦脊梁也。“阙北觚棱”与“江东文献”,本来很工整的对仗,给点乱了。应作:“朝市大隐,梦回阙北觚棱。儒林丈人,身备江东文献。”

时光绪十有六年,岁在上章摄提格日,躔寿星之次。(跋二,183页)

这是同一跋文的结尾,用太岁纪年法标志甲子,以示古雅。上章者,太岁在甲也。摄提格者,太岁在寅也。光绪十六年是甲寅年。所以,应作“岁在上章摄提格,日躔寿星之次”。

仲琴表弟欲印是书以饷同好,属书跋语,因举所欲,言者归之。(跋三,184页)

此跋非骈体。应作“属书跋语,因举所欲言者归之”,否则不好讲。

跋四亦非骈文,但有段话讲得很好:

《诗-行苇》之首章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小弁》之三章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予反复诵味,憬然有悟温柔敦厚之旨:一苇也,而不忍践履;一桑一梓也,而必矢其敬恭。古之诗人忠厚悱恻,对于乡土草木,细微用情尚如此,而况先代著述有关乡邦文献之荦荦大者乎!(185页)

这段话倒是没有点错。对于乡邦文献,后人应怀崇敬之心。也是为了郑重其事吧,《南京稀见文献丛刊》有个阵容强大的编委会,《白下琐言》本身亦有一个由两名主任,两名副主任和六位编委组成的编委会。据该书《导读》,除了负责点校人,还有一位副主任和另一位先生协助其事。不管是学养不足,还是态度不够敬恭,缴出的答卷多少令人失望。若把话说重一点,只怕愧对乡邦先贤。

己到尾 ●● 已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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